第46章

    剪秋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贵嫔娘娘可安好？奴婢正有桩大事告诉娘娘。

    安太太在回乡的路上，被强盗杀了。有人发现的时候，安太太被砍了七八刀，身子都凉了，眼睛都没闭上呢。

    今日是除夕，贵嫔娘娘真是可怜，从今往后，再无团圆了。”

    陵容的手麻木冰凉，“你说什么？”

    剪秋一字一句道，“奴婢说，娘娘的母亲死了，您以后再没团圆了！”

    陵容恍惚，怎么回事？母亲她们不是早就回去了吗？母亲，母亲……

    “哎呀，娘娘流血了！”

    不知是什么尖刺的声音灌满了她的耳朵，让她茫茫然听不见周围人在说什么。

    母亲，母亲……

    幼时，她是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那时父母恩爱，小家富足。

    父亲很宠爱她，手把手教她调制各种香料，母亲教她刺绣。周围的玩伴看她的眼神都是艳羡的。

    后来呢，父亲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说又被当官的盘剥。母亲不忍父亲烦忧，日也绣，夜也绣，终于攒够了钱给父亲捐官。

    县丞是多小的官呀，那也有很多人怕。他们给父亲送钱，送女人……于是，所有人面目全非了。

    身下的疼痛要把她撕裂了，陵容有些恍惚。有人在喊用力，用什么力，用力做什么？

    “娘娘，娘娘，您的父亲和萧姨娘还好好着呢。他们滞留在沧州，等着抓强盗呢。”

    啊，父亲，父亲……

    为了您，我求甄嬛，求眉庄，求皇后，求皇上……为了您，我怀了一个生不下来的孩子。

    父亲，小产好痛的，啊，就是现在这样痛。我回到上辈子了么？

    不要，不要！

    父亲，你不要做官了，我不想求人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再过上辈子！

    “快快，让娘娘喝了这碗催产汤！”

    “快快，让娘娘把死胎打下来！”

    “这狐尾百合都凋了，还不快拿出去扔了？”

    “你是什么人？敢给娘娘乱喂东西。”

    “是朕不好，想着容儿五个月了胎像稳固……”

    “奴婢是皇上请来的接生婆……芳若姑姑……你会接生么？”

    “何太医！何太医来了！”

    陵容恍惚，分不清前世今生。真累呀，头疼，肚子也疼，她想睡了。

    “娘娘，求你用力啊，看见小皇子的头了。”

    是谁在哭？

    陵容想要孩子。甄嬛就有很多孩子。她还生过一对双生胎。她生灵犀和予涵的时候也这么疼么？

    “你再冷，也不该拿别人的血来暖自己。”

    呵，你的功勋上少了人血么？即便刀上的不是大周的子民的血，那活生生的人就不是谁的儿子、丈夫么？

    成王败寇罢了。

    上辈子死前她想这辈子做个好人，偿还欠下的债。

    等这辈子睁了眼，不，不，我要你们都欠我的。

    我要做好人，我要看看你们一无所有时，还能不能这般冠冕堂皇！

    “头出来了！”

    陵容强撑着用力。

    ……

    一声微弱的哭声响起。

    “是小皇子！好好的小皇子。”

    陵容筋疲力竭，终于睡了过去。

    再睁眼，天光大亮。殿内血腥味还未尽散，又多了香橼佛手的香气。

    皇上坐在陵容床边，目光慈爱地逗弄怀中大红襁褓里的婴孩。

    他平日里不会有这般外显的神色，即便有，也说不得就是真的。

    可他看着孩子的眼神分明是不掺杂质的真挚欣喜。

    宝鹃先发现了陵容醒来。

    “娘娘！”

    皇上听声看向陵容，将手中襁褓交给芳若。

    陵容心思一转，“皇上，今日是元旦，祭神祭祖还等皇上呢？”

    宝鹃先笑了，“娘娘，今天都初二了？”

    陵容一时怔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