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岂有朕服务于天下百姓之说？
李世民怎么也没想到，李厥只是随口问了一个问题，就将自己给问住了。
只是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对面的李厥再次开口。
“敢问陛下，大唐属于谁？”
“这种问题还用问，大唐当然是朕的！”
“是吗？”
“那么再问陛下，华夏属于谁？”
“百姓属于谁？”
“朝廷属于谁？”
“这……”
李世民直接被李厥这一连串的问题给整懵了，他很想说这一切都属于他，但他也知道，这个答案肯定不对。
“你出去这些天，就是去思考这些问题了？”
李厥闻言点点头。
“是！”
“我先前问过程阿翁，大唐的军队为何不进入城镇。”
“程阿翁告诉我，怕军队在城镇生事，残害当地百姓。”
“于是孙儿就有了这番思考！”
“军队来自于民，为何会残害于民？”
“这……”
李世民听到这话再次愣住，他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知道水火无情，兵灾更无情。
因此，他一直强调军纪，不允许士兵私自进入城镇。
“大孙，你总想这些没用的东西干嘛？”
“你还是想想如何当一个合格的储君吧！”
李厥闻言不屑的笑了笑，对于李世民画的大饼已经免疫了。
“阿翁，这不是没用的问题，想明白这些非常有用且关键！”
李世民闻言略微沉默下，然后命人将随行的大臣叫进大帐。
不多时，随军的程咬金、刘洎、杨师道、马周、褚遂良，甚至连一直“病重”的长孙无忌都被他请来了。
众人进入大帐，一个个面面相觑，实在是想不通陛下将他们召集在一起干嘛。
李厥也有点愣神，心想自己就是随便发散一下思维，李二咋还叫这么多人围观？
李世民见人到齐了，当即抛出李厥刚刚的问题。
“刚刚朕的大孙问朕，大唐的军队属于谁，大唐属于谁，大唐的百姓和大唐的朝廷，以及华夏都属于谁。”
“朕实在是不知如何回答，因此叫诸位来一起商议一下！”
长孙无忌一听是这种问题，当即激动的两眼放光。
他可是主持修订了大唐律，对于律法之类的最有发言权了。
虽说陛下的问题有些偏门，但这一看就属于律法问题，只要自己略微思考，定能解答陛下心中疑惑。
只是让他不解的是，李厥这孙子才几岁啊，竟然能想到此等高深的问题。
程咬金本就是个大老粗，一听是这种问题直接拍了个马屁。
“陛下，这种问题还用问，这些当然都属于陛下啦！”
李世民无视了程咬金的马屁，只是将目光看向马周、褚遂良等人。
这两人都是他为后世之君培养的宰相之才，想来两人该不会让自己失望。
相对来说刘洎也不错，是个政务能手，很多麻烦问题到了他这儿都能得到有效解决。
至于杨师道么……
咋说呢，若不是有亲戚关系，加上他是隋炀帝之后，他大概率是坐不到如今这个高位的。
但好在此人对大唐忠心，也算是少有的贤人吧。
“诸位别学程咬金，一定要深思熟虑后再回答！”
程咬金见自己被陛下当成反面教材了，只能尴尬的咧嘴傻笑。
实际上，他也知道自己的答案是错的。
但在他看来错不错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让陛下开心！
因此，他也不恼，只是稍稍退到一边，朝着李厥挤眉弄眼。
这孙子还真敢问啊！
这种问题在心里想想就行了，他竟然敢跑来问陛下，真是嫌自己命硬！
正在众人思索之时，一向病重的长孙无忌突然开口。
“陛下，微臣觉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句话，就能很好的解释陛下刚刚提出的问题！”
“天下自然是陛下的，国号乃帝王所定，朝廷乃帝王所设，军队乃帝王所招，百姓乃帝王所聚……”
“这一切的一切，皆因帝王而兴，因此理所当然的属于帝王所有！”
李世民闻言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挑衅的看了李厥一眼。
“大孙，你对这个答案可否满意？”
李厥闻言摇摇头。
“陛下，孙儿觉得这个答案离大谱！”
李世民早就猜到会是这样，心下也不着恼，只是笑吟吟的问道。
“那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陛下，百姓先帝王而生，军队取自于民，自然也先于帝王。朝廷是管理百姓的工具，自然也是先有百姓后有朝廷。”
“既然百姓在军队、朝廷之先，那帝王自然也在百姓之后，何来百姓属于帝王之说？”
“如果非要说，那也是帝王属于百姓，是服务于百姓的存在！”
李厥这话一出，整个大帐的人无不动容，哪怕是一向暗戳戳看不起李厥的长孙无忌也面露困惑之色。
这孙子到底要干嘛？
现在陛下属意于他，已经是朝野皆知的事情。
只要这孙子好好侍奉陛下，这天下自然是他的，根本没必要横生枝节。
在长孙无忌不解之时，马周、刘洎两人却是眼睛一亮。
两人都是儒家子弟，最信奉天下为公，是谓大同那一套。
只是这种话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没人敢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
毕竟这种口号喊了几千年，可人们还是习惯性的遵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然而，让两人惊喜的是，这种天下为公的思想竟然能在嫡长孙的心里生根！
只是两人现在摸不准陛下的脾气，不知道陛下是否满意嫡长孙这个回答。
李世民闻言怔忡良久，他基本上认可李厥的话，但对他最后一句非常反感。
凭什么他这个帝王是要服务于百姓的，不该是他这个帝王统治百姓，让百姓服务于他吗？
“李厥，你好大的胆！”
“此等大逆不道之言也是你该说的？”
“朕为天下主，四夷外藩无不宾服，天下百姓更是视朕如君如父，就算是服务，也该是天下臣民服务于朕，岂有朕服务于天下百姓之说？”
李厥面对李二的胡搅蛮缠，只用了一句话就将其怼回去了。
“陛下，孙儿记得您好像说过，水能载舟亦能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