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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力士的反对让李隆基很郁闷,甚至杨玉环的大献殷勤都没能让他开心起来,用过晚膳后便以批阅奏折为借口返回书房独坐。
在李隆基的生命中,高力士至关重要。
这个从八岁就结识的小太监是自己儿时的玩伴,长大后变成了自己的心腹忠仆,也是自己的知己挚友,甚至是自己的手足兄弟……
在李隆基的心里,只要能够给予高力士的,自己都不会吝啬。
财物、爵位、房屋,李隆基俱都慷慨相授,在长安、洛阳、太原三地赏赐了高力士十余座府邸,各种金银珠宝价值黄金数万两,封内侍省知事、监门卫大将军、授渤海郡公。
甚至就连历任宰相都对高力士恭敬有加,尊称高将军或者阿翁,真可谓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可就这样一个情逾手足的兄弟,今天竟然为了李瑛指责自己妒贤嫉能,污蔑自己鸟尽弓藏……
这是李隆基绝对不能接受的。
但即便被气的五内如焚,李隆基还是压住了严惩高力士的怒火,只罚他到思过殿忏悔。
李隆基希望高力士能够认识到他自己的错误,洗心革面的来向自己认错。
若他能认识到错误,痛改前非,自己定然既往不咎,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圣人,吃点果脯润润喉咙,莫要过于生气。”
高力士不在,今夜陪伴圣驾的人换成了殿中省副知事黎敬仁,他亲手端来一盘话梅蜜饯,放在了李隆基面前。
“你下去休息吧,朕想一个人独坐。”
听了黎敬仁的话,李隆基更加烦躁,更加觉得谁也无法替代高力士。
黎敬仁你会不会说话,你哪只眼睛看到朕生气了?
朕是皇帝,是九五至尊,岂会与一个奴婢生气,朕是这么没格局的人吗?
高力士突然遭到惩罚,让偷偷给李瑛通风报信的黎敬仁几乎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经过一番努力,方才争取到了今夜陪伴圣驾的机会,又岂会被一句话撵走?
“既然圣人烦躁,奴婢就到外殿候命。高公公不在,圣人身边总需要有个人伺候!”
“去吧!”
李隆基心烦意乱的挥挥手。
等尹凤祥退到外殿之后,忍不住霍然起身,喃喃自语:“二郎啊二郎,看来是父皇小瞧你了,你不仅骗过了朕,竟然还骗的高力士对你百般庇护,甚至不惜忤逆朕这个天子,你可真厉害啊!”
提起老二,李隆基就想起了自己的曾祖父李世民,那个同样排行老二,同样做过天策上将的男人。
他战功赫赫,威望超过了皇帝与太子,于是悍然发动玄武门之变,诛杀太子李建成,逼迫皇帝李渊禅位。
而现在,李瑛似乎大有向李世民发展的趋势。
同样官拜天策上将,同样灭亡突厥汗国,同样的威望与日俱增,朝野称颂……
“朕决不能像高祖那样被逼的禅位做太上皇,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李隆基从碟子里抓起一把蜜饯,狠狠的揉捏成了一团果脯,仿佛被握在掌心的就是李瑛。
“朕这辈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要多,走的路比你走的桥还要多,想要算计老子,你娃儿还嫩着呢!”
就在这时,张宝善推门走进了南熏殿的外殿,发现黎敬仁正在胡凳上枯坐,随时等候李隆基的召唤。
“见过黎知事。”
张宝善一脸不自然的作揖施礼。
黎敬仁上下打量了张宝善一眼,心中以为他是来给高力士求情的,警惕的问道:“圣人已经睡了,你来做什么?”
张宝善疑惑的道:“现在不过才酉时末,圣人竟然这么早就睡了?”
黎敬仁正想找个理由把张宝善打发走,就听到内殿传来李隆基的声音:“外面何人说话?”
张宝善急忙提高嗓门:“是奴婢张宝善有要事禀报。”
“进来说话!”
“喏。”
张宝善答应一声,迈步就往里面走。
在皇宫的宦官中,黎敬仁的地位排在第四,稍稍落后一个身位的张宝善并不虚他。
黎敬仁无可奈何,只能目送张宝善进入内殿,心中惴惴不安的猜测张宝善见李隆基意欲何为?
当下便蹑手蹑脚的靠近内殿,双手抄在袖子里抱着拂尘,竖起耳朵来聆听里面的对话。
“张宝善,你是来给高力士求情的么?”
李隆基在龙椅上正襟端坐,用一双威严的目光盯着张宝善,沉声问道。
张宝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启奏圣人,奴婢有一件事如鲠在喉,不知当讲不当讲?若是讲了,便是不孝。若是不讲,便是不忠,实在让奴婢为难,心中不知该如何抉择……”
李隆基双目如炬,沉声道:“你既然来见朕,便说明你知道该如何做了,莫非还要让朕教你?”
张宝善急忙道:“奴婢自然要为圣人效忠,因此权衡再三,决定如实禀报。”
“讲!”李隆基喝道。
张宝善跪在地上说道:“圣人命奴婢统领十王宅监院,加强对唐王府的管控,奴婢一直谨记在心,每日都会亲自审核徐有贞送来的出入登记簿。
徐有贞昨日向奴婢禀报,唐王府主事诸葛恭于昨日午后从外地归京,自称回老家琅琊奔丧,登记的离京日期为九月二十八日。
而根据徐有贞回忆,他在十月初三这天见过诸葛恭,也就是说诸葛恭在撒谎,其离京的日期只有十三天。
这么短的时间根本不足以从琅琊到长安奔波一个来回,可见诸葛恭在撒谎,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李隆基捋着胡须,双目如电:“那就把诸葛恭抓起来审讯,问问他何故撒谎?”
“奴婢昨日曾经把此事禀报给高力士,但他说……”
张宝善嗫嚅着说道,一脸为难。
李隆基这才明白,原来张宝善的矛头并不是对准了诸葛恭,而是瞄准了他的义父高力士。
“高力士说什么?”
李隆基的嗓门陡然提高,近乎咆哮。
张宝善吞吞吐吐的道:“高力士让、让……奴婢不要多管闲事,就当不知道此事,还让奴婢得饶人处且饶人……”
“高力士好大的胆子!”
李隆基胸中刚刚平息的怒火再次被瞬间点燃,咬牙切齿的咆哮:“狗东西竟敢说朕的事情是闲事?我看他就是勾结李瑛,图谋不轨!黎敬仁何在?”
正在外殿偷听的黎敬仁慌忙入内,抱着拂尘施礼道:“奴婢在!”
李隆基怒不可遏怒吼:“你马上去思过殿传朕口谕,免去高力士内侍省知事、右监门卫大将军一职,打入天牢,等候发落!”
黎敬仁吓得脊背直冒冷汗,但在李隆基盛怒之下也不敢替高力士求情,只能躬身领命:“奴婢遵旨!”
李隆基又对张宝善道:“由你暂时取代高力士担任内侍省知事,右监门卫大将军一职。
张宝善喜出望外,只把头磕的砰砰作响:“多谢圣人提携,奴婢誓死为圣人效忠!”
“去把诸葛恭抓进天牢,严刑拷问,问清楚他为何撒谎?到底出城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李隆基靠在椅子上,怒火滔天的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