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旧事（上）
阳山村只是一个小地方，这里的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挣不到太多的钱，但若是没有遇到什么大灾大难，日子勉强凑合着过。可惜的是，多年前天降大雨滔天的洪水几乎淹没了一整个阳山村，家家户户流离失所，而萧寒笙和萧司允两人的爹娘也在那场天灾中被洪水卷走，等到洪水退去，甚至找不到尸骨，因此也只能做了衣冠冢给他们二人下葬。
那时候的萧寒笙还小尚且还在书院读书，也还没考秀才就遇到这样的事情，而萧司允就更不必说了，身子骨差又没什么吃的，活生生瘦成了皮包骨。那时候因为大家都穷，虽然萧家分家了，但萧栋和许氏主动提出想要跟他们一起住。
萧大娘当时还感到诧异，还以为他们是真的顾念亲情也就同意了。萧大娘那阵子忙着刺绣赚钱，没日没夜熬夜，赚到的不少银子也给了许氏，让她拿去补贴家用，顺便给萧寒笙兄弟俩做点好吃的，许氏自然应得畅快，接银子更是不会手软，还保证会好好照顾他们两人的。
直到后来，因为一次意外，萧大娘才彻底看清了他们二人——
由于萧大娘日日熬夜做活，没过多久她就病倒在床，萧栋说他要忙着田里的农活，许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连几天都没见到他们萧大娘也觉得奇怪，因此特地去了他们家一看，等看到萧司允时，他瘦的只剩下干瘪的一层皮包骨，坐在院子里洗着一整盆的脏衣服，甚至咳嗽出血。
他那时候还是刚满十岁的孩子啊，天寒地冻的竟然还用冷水洗衣裳，甚至吐在地上的血渍让人看了触目惊心。那一瞬间，萧大娘的心底都凉了半截，她就这么直愣愣站在萧老大家门口，看着萧司允吃力地洗着衣服，一一拧干摊开放到架子上晾着。
这时候许氏从屋子里走出来，冷着一张脸孔看着面前唇色发白的萧司允皱着眉开了口：“就这么点衣裳洗了这么久时间，今晚的晚饭别吃了！”
寒风瑟瑟，萧司允在院子里冻得浑身发抖，他的嘴唇干裂，嗫喏着说道：“伯母，能给我换件被子吗？我好冷。”
许氏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看我现在哪里有钱买被子，能有个地方给你住就不错了，你还敢要求这要求那的。哦，对了，房间里的地记得扫干净，要是忘记了，明天的早饭也别吃了。”
许氏径直将门重新关上，并没有发现站在门外角落里的萧大娘，萧大娘愕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往日许氏那亲和讨好的笑容在她面前一一闪过，她气得浑身发抖跑来进来拉起萧司允的手，一片冰冷。
萧司允惊讶极了，看见萧大娘的瞬间眼睛猝然一亮，又很快寂灭，“奶奶，你怎么来了？”
萧大娘拉着他要去他住的地方看，可那地方哪里是人能住的啊！破旧的小木屋漏风漏雨，床榻上单薄的被子一扯开里面全部都是干草，连一片棉絮都不曾瞧见，角落的桌子上还搁置着一碗馊冷的饭菜，眼前的种种情景让萧大娘忍不住落下泪来。
萧司允连忙为她擦拭，低声说道：“奶奶我没事的，你不要哭。”
“你这能叫没事吗？我给了许氏那么多钱她就是这样对你们的！”萧大娘怒不可遏，“还有寒笙呢，他在哪里？”
萧司允眼帘低垂，回答道：“大哥去了溪边打水。”
萧大娘攥紧拳头，“你们都跟我回去！”
萧司允摇了摇头，声音喑哑：“不行的奶奶，大哥他乡试的路费还在伯母手里，我们若是不听她的吩咐，她就不给大哥路费。”
听完这句话以后，萧大娘更加气恼：“我倒要看看这个许氏敢横成什么样子！”
萧大娘拉着萧司允一把推开萧老大家的大堂门，此时的许氏和萧栋几人正坐在木桌上用着饭菜，那些饭菜不是鱼就是肉，和萧司允房间里的馊菜真是天壤之别。
萧栋最先看到萧大娘，连忙站起身来笑着说道：“娘你怎么来了？来来来，快给娘添份饭。”
许氏应声站起正要去厨房，直接被萧大娘拦住，萧大娘冷着一张脸质问道：“当初是你们说要养寒笙和司允两兄弟的，你们说会善待他们我也信了，要不是今天我突然来这里你们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住的是破房子，睡的是干草，吃的是馊饭，你们呢？大鱼大肉吃着心里就没有任何愧疚吗？！”
声音冷冽在屋里回响，萧栋率先反应过来冷下脸训斥道：“许氏，你这怎么回事！寒笙和司允是我的亲侄子，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许氏没有想到萧大娘今天会突然过来，她忙赔笑着解释道：“娘，这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前阵子不是手头紧嘛，所以也忘了给司允换床新被子，我过会儿就给他换，你看成吗？”
“成什么成，你们俩夫妻就别在我面前演戏了！我亲眼所见的还能有假？”萧大娘肃穆着脸，一字一句道，“从今天开始我要把他们两人带回去，你们既然不好好善待他们，那就我来！”
见萧大娘这般说道，许氏唇角的笑容淡了几分，她双手环胸眉眼上挑，看样子颇为得意：“娘，这你可要想好了，你要是把他们要回去的话，那些钱我可是一个子儿都不会还的。”
“你——”萧大娘指着她，拧着眉，“你这毒妇！”
许氏肆意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我了，那我也要跟你说清楚，你要真这么带回他们两个兄弟，以后我们家的好日子可就轮不到他们沾光了。”
“娘，你有所不知，你给我们的那些钱我们可没有白用！你知道吗，你的孙女儿翠花被隔壁临水镇的贺员外看中了，等过几日啊就有人来下聘，要我们的翠花做贺家的正房太太呢！”
萧栋和许氏二人沾沾自喜，浑然不觉面前的萧大娘脸色有多么难看，她喃喃开口问道：“所以，你们拿着我给的银子给翠花丫头作嫁妆？就这样苛待寒笙司允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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