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死局4
原来，孔安蒙多年来一直深受长兄孔安藤的压制，郁郁寡欢。有一次外出散心时不小心与一行人发生了口角。这一行人正是挟持着弟弟威胁钟行舟一直卖命的组织。孔安蒙失手杀人，慌不择路，到了一处荒地才发现这衣服竟然如影随形般甩不掉。他只能带回家藏起来，等待被警察抓走。可因为钟氏兄弟本来就是黑户，无人在意。所以他只能日日夜夜被这事牵绊着，不得安生。他侥幸所以沉默，懦弱所以恐惧。
孔安蒙还道出了一个更为惊人的事实：孔家与杜家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组织正是利用这种关系，操控着两大家族的命运。背后有一双无形的手，推动着这两具傀儡往前走。
就是不知道他说的这个组织，和钟行舟说的，是不是同一个。
该如何告诉钟行舟才好呢？
还是不告诉。
……
订婚宴在盛大的“瑞景轩”举行。望城商会会长之侄与副会长之女的订婚宴，无疑是一场轰动全城、尽显风华的盛宴。尽管外界对于孔锦颐不久前那场突如其来的逃婚风波议论纷纷，但今日，所有收到晏孔两家精心准备的请柬之人，无一不以能够亲临现场为荣，一个个笑脸相迎，满脸喜气。
瑞云轩内外，彩灯高挂，红绸飘扬，一派喜气洋洋。宾客们身着各样服饰，从长袍马褂到精致旗袍，流光溢彩。商会中的重要人物、城中名流雅士以及远道而来的亲朋好友，纷纷汇聚于此，共同见证这场几十年未有的盛大场面。
宴会厅内，金碧辉煌，布置得极为考究。桌上摆放着各式佳肴，中式美食和西式佳肴交相呼应。更令人惊叹的是，晏家为了这场订婚宴，特地邀请了一支曾为市长演奏的西洋乐队，悠扬的乐声在厅内回荡着。
随着司仪的一声高喝，订婚仪式正式开始。晏牵身着深色西装，风度翩翩，天之骄子，没人敢议论这天之骄子前不久还是个结巴；孔锦颐则身着手工绣制的旗袍，身姿曼妙，宛如从旧画中走出的佳人，没人敢议论这佳人刚刚逃婚。
然而天不遂人愿，在交换信物的关键时刻，意外发生了。交换信物时，孔锦颐忽然发现手里拿着的盒子是空的，她轻轻晃了晃，没有声音。戒指呢？
晏牵很快察觉到她表情的不自然，低头看到她的手势，立刻了然于胸，将自己的戒指盒收到西装口袋里，牵起她的手，他第一次笑得这么自信而粲然，面向众人——
司仪微怔，道：“请……请二位新人交换订婚信物——”
孔锦颐惊讶地看了晏牵一眼，又低头看了看两人紧握的手。
“诸位，虽然还没到正式成亲的那天。但我已经迫不及待和大家宣布——能娶到孔锦颐，是我晏牵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我愿意用我的一生去守护她，去爱她——”
如此直接炽热的表达爱意，是不被望城保守庸懦的百姓允许的。他们惊讶于晏牵的勇气，艳羡孔锦颐的好福气，也……
还没等下一种情绪交叠，晏牵接下来的动作几乎惊呆众人。
他揽住孔锦颐的腰往怀里带了带，稍稍用力，便抱住孔锦颐，缓缓低头……
本就守在大门旁边的钟行舟闭上眼睛，观众的惊呼声已经让他不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看不下去，却不得不听下去。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他心头，他却无能为力。
他自己就是一个刚刚捡回一条命的人，又以何保证别人的幸福？
虽然还未改口，但晏子安对孔锦颐的态度以不像先前那般刁钻，至少在众人面前给足了这位准侄媳面子。而孔宣盛则是笑脸盈盈，不断地夸耀着晏牵年轻有为，两人天造地设。
今日孔家人来得极全，除了留洋的孔安莆所有人都到场了。本以为孔安蒙不会来，没想到因为往事被揭穿，反而没了包袱，开始肆无忌惮起来。虽秉持着礼法，但他话实在多，一改往日儒雅公子的做派。
现在的孔安蒙不仅酗酒，还胡说八道。反而是孔安藤从花花太岁变成了专一顾家的好男人。
不知是世道让人变了，还是这样的人多了，让世道变了。
孔锦颐不胜酒力，却因为刚才晏牵突如其来的吻故意买醉。晏牵一直扶着摇摇晃晃的她，低声劝她去旁边房间先休息一会。她不肯，想喝到烂醉。
“声声。”孔宣盛厉色道，“注意颜面。”
颜面？孔锦颐正好看到一脸不悦的杜莲英。
“好的。”她答着，装作失手将红酒泼到了杜莲英脸上。
“啊——”她叫起来，又很快在孔宣盛的凝视下安静下来，不住地拿手帕擦伤着脸上的红渍。
红色……红色……
等下一次，我一定要让你脸上溅血。
孔锦颐这么想着，终于觉得舒服了些，酒喝够了。她摇摇晃晃地朝休息间走去，道：“晏牵，我去眯一会，交给你了。”
“交给我吧！”晏牵拍着胸口承诺道。
……
孔锦颐摇摇晃晃，又昏昏欲睡，几乎是靠着本能跌进休息厅的沙发里。她闭着眼睛，头靠在柔软的抱枕上，呼吸刚刚均匀起来，便被呛人的烟味熏醒。她强忍着困意睁开眼睛寻找源头，看见白炽灯下看着窗外抽烟的钟行舟。
看见她来，他点了根烟。
“……你……”孔锦颐醉得说不出话，“不许抽烟。”
他知道她喝了许多酒，自己却没有立场劝，才躲到这里来画地为牢。没想到她却硬生生闯进来。
钟行舟不言，沉默地将烟头碾在地上。
“订婚宴，你办得很好。”孔锦颐闭着眼睛说道，“好管家，你就在我们家做一辈子管家吧。”
她衣衫不整地斜躺在沙发上，露出一节白花花的大腿，手臂像两节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藕，皮肤嫩的能看清上面的容貌。
“……”他走到沙发跟前，玩笑，提起她的裙摆盖住大腿。
“别去你的什么狗屁组织啦……害人的东西……把我们全家当猴耍。”
钟行舟怔了怔，猜测她是否已经知道自己也曾经是被组织派来监视的一员。但如果她知道这层真相，想必不会还用这种态度说话。
“钟行舟啊。”孔锦颐伸出手，朝他勾勾手指，“牵我。”
钟行舟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才道：“大小姐，这样不得体。”
“胡说！没有什么大小姐，本小姐……马上就是少奶奶了。”
钟行舟摩挲着她伸出来的食指，嗅着连指尖都沁入的酒气，安静地听着她的话。
孔锦颐头枕在一只手的手背上，睁开眼睛眨了眨：“钟行舟，你走吧。”
他不知她是清醒还是迷醉，只知自己的心没办法不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跳动。她眼里分明是不甘不愿，对自己却只剩克制和疏离。
“你走吧，离开望城。”她决绝道。
“去哪里？”
“在这里你总会想到组织，想到组织你就只想复仇。”孔锦颐坐起来，头靠在沙发上，她清楚自己其实是他杀弟凶手的姐姐。或许他也早就清楚。
“你果真去查了？”他像是不信一般，又将“查到什么了”生生咽下去，“谢谢大小姐把钟某的话放在心上。”
孔锦颐猜测他比自己更笃定孔安蒙就是凶手。她勾勾手让钟行舟到自己面前，试探性地去摸他腰间的枪，很意外，他没有闪躲，好像根本没对她设防备。
“别对我家人动手，好吗？”她低声问。
钟行舟攥着她的手腕移动着枪支，朝自己的胸膛晃了晃：“那这把枪的子弹该朝向哪里？”
“杜莲英。”
“在我嫁到晏家之前，我们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