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死局2
孔锦颐回到孔府，第一个注意到她情绪不对的温工。她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他的在意，即使很快就调整了表情。
孔锦颐很快厉色道：“眼里没活的东西，仔细本小姐把你们扫地出门！”
那人忙唯唯诺诺地沿着墙走开，孔锦颐断定必有蹊跷。
不过眼下，她还是要考虑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为娘亲报仇。她现在冲动、按耐不住，身体却乏力得很，有一把枪可以用，但未必能够一击毙命。况且她是新手，必然闹出很大动静。
钟行舟阴险自私得很，虽然可以助她一臂之力，但必须用她自己交易才行。
就这样想着，直到看到钟行舟负伤，她的思绪才一下全空，心立刻随着他的脚步声起起伏伏。她没办法骗自己的心，从前是，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更是。她几乎没有一刻不在意他们的过去，不在意他。
“钟行舟——”
她跑到楼下。
素玉和小溪正站在钟行舟坐的椅子边为他包扎伤口，见大小姐这个反应，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两个小丫头互相看了一眼，最后一齐将目光投向钟行舟。
“只是小伤。”钟行舟清了清嗓子，咳了咳，“大小姐不必挂心。”
“可……”她意识到自己失言，“这……怎么回事？”
“小擦伤。”
“都包扎成这样了……血还在流。小擦伤？”孔锦颐皱紧眉头，“你从哪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次一同“偶遇”归来的两个人颇有些刻意回避的意思，尤其是大小姐每每见到钟行舟时不对劲的神情。
“声声小姐。”素玉暗示她隔墙有耳，“老爷和二少爷就在隔壁房间商量家事呢，别让他们被钟管家的伤势吸引过来误了事。”
“只是小伤。”他又强调。
颇有欲盖弥彰之意。
“我知道了。订婚宴在哪天？”
“这个周六。”素玉先答道，“下午和您说过。”
“我想去院子里转一下。”孔锦颐盯着钟行舟说。
“那素玉……”素玉想要陪她一起。
“素玉！”小溪比素玉更机灵，看出这两个人氛围不太妙，她俩陪在这里更不太妙。
“啊？”
“素玉，阿顺叔让咱俩晚上去库房找去年剩下的灯笼，你没忘了吧？”小溪拉拉她的衣袖，“陶儿还说记得找二小姐的灯笼兔子，那可是华裕少爷亲手给做的，咱们快去找吧。”
“但小姐……”
“哎呀，声声小姐想自己转一下。况且就在孔府，你怕什么？”
孔锦颐意识到自己情绪失控，还在素玉是个迟钝的，被小溪拉走也没察觉到她其实想和钟行舟单独相处。
“我想去院子里转一下。”孔锦颐看着钟行舟说道，“钟管家一起吧？”
“我的荣幸。”他起身，用袖子盖住包扎好的伤口，“这真的只是小伤，大小姐不必为我分神。”
“是组织的人干的吗？”孔锦颐低声问着，打量着周围。
钟行舟知道这种情况无论怎么否认，孔锦颐也一定不会相信，所以并没有说谎：“还记得从前的小方吗？正是因为发现我违抗了组织的命令而对我下毒手。这次估计也是这样，只是我还没办法判断是谁，我查过大袁，并不是。”
光秃秃的玫瑰园，旧日的好光景依然不再。她别开目光：“组织的什么命令？”
“嗯？”他捕捉到她眼神的游移，也为玫瑰园黯然神伤着。
“我说组织给花童的什么命令，你没有执行才让他们这样对你？”
“……嗯……”
“但说无妨。”
钟行舟正色道：“其实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因为我永远都不会做。组织曾经命令我杀了您。”
孔锦颐多多少少有猜测，笑道：“那你下手了吗？”
他的脑海中闪回过那次记忆，他确实曾经想了结了她。只是摇摇头：“当然没有。”
“也是，不然以你的能力我还能站在这里吗？”
“以我的能力？”钟行舟自嘲地笑着，指了指手臂上的伤，“大小姐说笑了，钟某现在大不如前。”
孔锦颐看着刚刚才停止渗血的伤口，低声道：“你会保证订婚宴不会出意外吧？”
这话实在意味不明，他不敢乱说。
“嗖”地一声，一根细针扎到两人正中间的木桩上，孔锦颐吓得一跳，下意识地“啊”着扑倒钟行舟的怀里，确定无事后立刻推开他四处张望。
钟行舟眼疾手快地锁定了针的位置，没时间托付孔锦颐，利落地上了屋檐，追着那人一路飞到孔府之外。
孔锦颐急忙出府，朝着他们的位置跑去。
小跑了好一阵，才根据街角传来的枪声锁定位置。孔锦颐急急忙忙跑过去，温工已经倒地了。果然是温工，她直觉还是很准的。
“绝对不止这一个。”孔锦颐道。
钟行舟正一只腿跪在地上处理尸体，他已经有段时间没有沾过血了。他犹记得上次自己处理尸体时，被孔锦颐撞见时，她强装淡定的样子。
“大小姐现在已经对此视若无睹了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看到尸体处变不惊，至少从心态上已经可以接受亲手来复仇了吧？”
孔锦颐捏紧衣袖：“你说我还是应该自己杀了雷江月吗？”
“大小姐都叫出她名字了，看来心里酝酿了很久啊。”钟行舟明显撺掇着。
“毕竟还是没有亲手杀过人，需要你才行。”孔锦颐在他旁边蹲下来，看着他用不知哪来掏出来的白布盖上温工的眼睛，“我知道你是有条件的。”
钟行舟自嘲地一笑，喃喃道“你又不会跟我一起走”。
“为什么这么想让我走？”
“据我得到的消息，现在不仅仅一方想让孔家做傀儡。”
“我很快就要嫁到晏家了。”
“……”
孔锦颐从口袋里掏出玉佩：“我没猜错的话，你再回孔家，也是为了丢掉的玉佩吧？今晚我去找你，其实是为了这个。”
玉佩在他面前晃着，他本能地伸手去拿。
孔锦颐稳稳地将玉佩攥在手心里：“我也有条件。”
“你理解错了。”钟行舟忽然将自己脖子上的玉佩摘下来系在她的脖子上，一边帮她扣好环扣一边低声道，“钟某喜欢大小姐，没有条件。”
孔锦颐浑身一颤，自己筑设了那么久的心理防线，想借玉佩将他一军，没想到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瓦解掉。
……
温工的死并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因为新来的四个小工中很快有第二个人离奇死亡。钟行舟将局面引导向瘟疫，孔宣盛并未多怀疑，在两个儿子的建议下将剩下两个小工一块请辞。临近年关突然被主家炒了鱿鱼，他们离开时多有怨怼。
大家也发现，钟管家的行事风格不大一样了。
订婚宴孔宣盛很重视，他对晏家已然是诚惶诚恐的状态。由于担心孔锦颐再次逃婚，为了让她乖乖地完成婚约，竟然没有追究她任何离家出走的责任，反而命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表面上是这样，暗地里却命人把守着，孔锦颐想出府难如登天。
是福也是祸，快要出阁的孔锦颐每天盘算着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杜莲英。
直到临近订婚宴两天时，这天晚上钟行舟忽然深夜敲门。两人这几日避嫌，没什么交流。他选择这么危险的时间地点，绝对是有急事。
“我在孔安蒙的房间里，发现了我弟弟的贴身物品。”钟行舟开门见山，“你有见过吗？他书柜抽屉里有我弟弟的衣服？”
孔锦颐从来没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过：“你慢慢说。”
“……是小孩的衣服……大一点的小孩的衣服。”钟行舟道，“那是书柜，为什么会有小孩衣服？而且是放在夹层里的。”
“你怎么知道？”
“我……我翻到的。”
“你为什么翻我家里人东西？你还和组织有联系？”孔锦颐一边皱眉一边将他往外推，“你个骗子，大半夜敲我门就是为了这个？你怀疑我弟弟杀了你弟弟？”
“嘘——小心素玉醒了。”钟行舟急忙捂住她的嘴。
“喂！”孔锦颐后退一步，“钟管家，你注意和本小姐说话的分寸。”
情急之下，钟行舟哪里管得了这些：“我和组织没有联系，就像你一样，我也时刻牵挂着复仇的事情。”
“谁允许你在我家乱翻的？”孔锦颐执着这一点不放，“素玉——素玉——”
听她要叫醒素玉，钟行舟只好做罢，情急之下从她的房间窗户跳下去。
醒来的素玉看着大小姐房间敞开的窗户和皎洁的月色，吓得花容失色，立刻抱住孔锦颐：“小姐不要想不开啊——实在不行素玉想办法让您偷偷出去透透气——不要再吓唬素玉了——”
“我没有我没有。”孔锦颐安抚她。
素玉擦擦眼角的泪：“大小姐是做噩梦了吗？”
“没有。”孔锦颐摇摇头，朝窗外看了一眼，“这几天府外有什么动静吗？”
“孔家的情况好了很多，老爷少爷也不用日日左右奔波了。”素玉道，“只要您能顺顺利利嫁到晏府，就万事大吉了。”
“好吧。”孔锦颐坐在床上，“到时候你会陪我嫁过去吧？”
“嗯！素玉要一辈子陪着小姐的。”
孔锦颐点点头，还好有素玉陪着自己。晏府的成婚要求很多，但晏牵的要求只有一个，就是不许带钟管家一起嫁到晏府。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他也许看穿了这段见不得光的感情。
月色皎洁，无人好眠。
钟行舟回到房间，却发现杯盘狼藉。最近他的房间频频被人肆无忌惮地闯进来，虽然没有失得什么（因为本来也没有什么），但这是明晃晃的组织的警告，让他立刻离开孔府。
他本来可以脱身，但现在发现了弟弟的线索，是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