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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十章 伊甸园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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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大小姐私自来我府上,恐怕不合规矩吧?”

    晏子安悠然自得地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手中夹着一支价格不菲的雪茄,烟雾缭绕间,他的眼神更加冷漠。自大川带着孔锦颐踏入晏家门槛的那一刻起,晏子安便根本没有正视过她,仿佛她就是一只误落的麻雀。

    “晏叔叔,是我错了。希望您高抬贵手,放过孔家吧。”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却在为孔家求情时无比坚决。她既然可以狠心抛下逍遥无忧的生活,就已经为孔家做好了牺牲一切的准备。

    晏子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口吻是故意让人难堪的尖锐:“你这是哪里的话?如今时代不同了,讲究的是自由婚姻,很好,这很好嘛。我也学着你们年轻人的样子,每段婚姻都追求自由,不受束缚。”

    自他发迹以来,身边的女人如走马灯般更迭,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孔锦颐微微一颤,却一直鞠躬:“我知道您在说气话。”

    气话?晏子安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我只是想告诉你,你们这些小年轻,还没在江湖上混出个名堂,就别妄想谈什么自由。”

    孔锦颐深吸一口气,道:“对不起,一切是我意气用事。我愿意承担后果。”

    “你承担后果?其实选你入晏家,我是有更多考量和更多合适的人选的。但是呢,拗不过晏牵那小子,他非称因为你才不再口吃的,所以非你不可。”晏子安起身到孔锦颐面前。

    锃亮的皮鞋映入眼帘,因为惶恐,孔锦颐下意识闭上眼睛。

    “你说你啊。”他将雪茄扔在地上,用脚尖碾过,“本来可以相安无事,一个姑娘家家,非要自我表现,这世道,哪有你表现的机会?”

    “……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

    “你说呢?”

    “好吧。”孔锦颐直起身,“那我也没有必要忍受您这些刻薄的侮辱了,请问这件事本身,和我是女儿身有什么关系?背后搞些小动作,当心有一天反噬。”

    孔锦颐反抗得突然,语速又快,晏子安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正要发怒时,一脚踹开房门的晏牵奔过来,挡在孔锦颐面前。

    “叔叔。”他砰一下跪在晏子安面前,“是我执意要娶孔小姐,一切后果应该我来承担。”

    晏子安看着眼前的侄子,眼神复杂。他深知晏牵的性情,一旦认定了某事,便九头牛也拉不回。这是这么多年晏牵第一次跪下来,从前无论晏如丰如何欺辱他,他从来都是“男儿膝下有黄金”,绝不会跪。

    孔锦颐一愣:“晏牵少爷,你……”

    “你啊……”晏子安借大川递过来的火点燃一支雪茄,“晏牵啊晏牵。”

    “叔叔,希望您对孔家高抬贵手吧。”晏牵久久不抬头,“这不是孔小姐的错,如果您非要用这种方式惩罚她,就让我一起分担吧。”

    她知道他钟情,却不知如此深情。她错愕地蹲下来去扶晏牵:“晏少爷,你这是何苦?我哪里值得你这样?”

    “这事也好解决。”晏子安慢吞吞走到转角沙发坐下,待晏牵抬起头后才说,“商会的股份,少分百分之十。”

    “好。”他几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不行——”孔锦颐知道这对他意味着什么,执意要扶他,晏牵不动。

    孔锦颐越来越觉得这是一场圈套,晏子安故意反复无常地拉扯婚期,想加速便加速,想暂缓便暂缓,耗到孔锦颐没有耐心,情急之下逃婚,再使阴招害得孔家落入危难之际。现在又故意给晏牵设计下绊子,就是为了拿到他本就不多的股份。

    “晏牵,你会后悔的。”孔锦颐低声说道,“不要为了我这样。”

    “叔叔,百分之十的股份,我完全可以给你,毕竟我也姓晏。”晏牵起身,“但是答应我的事情也要做到,我希望孔小姐回家的时候,不会再为这些事困扰。”

    “晏牵……”孔锦颐都不知他是因为真的用情至深,还是还在之前事的愧疚。

    “声声,我都是自愿的。”晏牵抓住她的肩膀,“你这几天还好吗?我特别担心你,到处寻找你的下落,生怕了饿了冷了回不来了……你还好吗?”

    孔锦颐只能对这些事闭口不谈,只是无助地摇头:“我真的不值得。晏牵,你明明可以选择更适合你的。”

    “但是喜欢不需要适合,我就是想娶你,无论怎么样,无论适合不适合。”

    孔锦颐脚下一软,瘫倒在地上。晏牵这份情,她要怎么回报?他小心地搀扶起孔锦颐,又叫大川递上热牛奶。

    她木木地盯着窗外的漫天大雪,推开杯子:“不,我不想喝。晏牵,婚约的事情你真的不再考虑吗?”

    晏牵摇摇头:“我很肯定我在做什么。雪这么大,你应该很想家吧?你离开的这些天,她们都很想你。”

    孔锦颐望着他。

    “我也是。”

    这一刻,孔锦颐忽然萌生了后悔没有早些选择按照父母之命嫁给他的念头,不知是因为感情突然到了,还是因为感动。对于晏牵,她觉得逃婚是对他的一种报复,也是自己的态度。只是没想到他用情如此之深,以至于到了牺牲自己也在所不辞的程度。

    走出晏府的路上,她远远就听到了那个令她意外的声音。明明自己走得如此决绝,也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他是怎么这么短的时间内追上来的呢?

    她小跑过去,又渐渐慢下来。

    她好像失去了所有跑向他的力气。

    钟行舟伫立在大门外,任雪沾满了他的帽子和大衣。他从前有很多次这般“守望者”的形象,在府中,在校门口,在许多许多大门外,可从未像今天一样如此像一尊悲壮惨烈的雕像。

    她扑到他怀里,这次他没有在她扑进来之前张开手臂,而是在自己的身体被她的温度慢慢融化后才缓缓张开手臂抱住他。再一次的管家身份困住了他想要张开的手臂,却还是跟从心里的选择抱住了她。

    她比他勇敢,他不止一次这么觉得。

    “大小姐,我们回家吧。”

    孔锦颐不知是自己的眼泪变成了冰,还是冰先侵袭了她的眼泪。

    晏牵不知看到两人在大门外相拥时自己应该做何感想,是该愤怒?生气?嫉妒?当然也绝对不可能是祝福。从无数次看向她的眼神中,他都知道她的眼神给了另外一个人。

    钟行舟身边的行李箱已经说明了一切,这段日子她的离开,说直白些就是反抗婚姻的出逃,正是换来了她和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自己好像罪大恶极啊。

    晏牵苦笑一声,缓缓拉上了窗帘。

    ……

    街角的咖啡店,钟行舟从前和不同地位的人来过这里,或是闲谈,或是谈判,或是互探虚实。唯有这次,他不知道该以何种身份面对孔锦颐。也是他们曾经是爱人,但现在又回到原点。

    “既然刚才已经叫了大小姐,那就不要再改口了。”孔锦颐低着头小口啜着咖啡,“钟管家。”

    “……钟某遵命就是。”

    “你休怪我,刚才是你先开口。”她其实也并没有直面现实的勇气,只好把一切推给钟行舟,以让自己的心好受一些。

    “……声声。”

    “我都说了,不要再改口!”

    “大小姐。”

    她沉默着闭着眼睛,钟行舟很怕她一睁一闭眼睛就会哭出来,提前拿出手帕递到她面前。

    结果就是,孔锦颐一睁眼开始,便看到了挑衅一般的手帕,怒不可遏地将它一把打飞,低吼道:“你以为我会哭吗?从今以后,孔锦颐会哭,孔家的大小姐不会哭的。”

    “声声……”

    “你走吧。”孔锦颐决绝地说道,“我给你写的信你没有看吗?回来做什么?你也不缺钱和人脉,我没有什么好给你的,你去逍遥好了——”

    “你总该知道我为什么回来的。”钟行舟看着她,忽然伸出手握住,“声声,你甘心嫁给晏牵吗?”

    “不然难道嫁给你吗?”

    明明连一个昼夜的更迭都不到,仅仅是清晨和午后,同样的话题却逆向发展。

    孔锦颐低下头,喃喃道:“我是孔家的女儿。已经自私过一次了,接下来就是赎罪。”

    “你希望我留下来吗?”钟行舟松开手,“以管家的身份。”

    她希望他留下来,无论以何身份。

    孔锦颐点点头,道:“你应当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我有分寸。”

    “你最好和从前一样有分寸。”

    “钟某有分寸。”

    钟行舟看着仓促成军的行李箱:“在涞城的遗留物,大小姐希望钟某代取回来,还是留在那里?”

    “该留在涞城的东西,没有出现在望城的必要。”

    包括他们两个人见不得光的感情。

    明明昨天还是亲密无间的恋人,此时此刻就是叶尖和根茎,各自生长,越蓬勃越难以靠近。

    “好。”

    “钟管家,帮我约见宁忠人,就这两天。”

    “是。”

    “我们回去吧。”孔锦颐起身,“希望你从阳湖镇探亲回来,给大家带了特产。”

    “当然,毕竟不假而别不是管家该有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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