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命犯桃花2
男人很快睁开眼睛,不明所以地凝视着她。
“抱歉。”小百合失了神,准备扬手再弹。
“不必了。”男人摇了摇头,指了指桌上的桃花酥,“大约姑娘今天也累了,过来吃些东西吧。”
虽然抱憾,但骆容盏接受了他的好意,把琵琶收好立在一旁。
“我不会喝酒,所以换了茶。姑娘如果想喝酒,我也可以叫他们温来。”
“谢谢军爷,茶就可以。”
说着,小百合捏起一块桃花酥,轻轻递到男人的嘴边,她努力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娴熟和淡定,殊不知男人早已将她的谨慎和期许洞察于心。
可是男人没有什么回应,她便悻悻地将桃花酥放到碟子边上。
一不小心失了分寸,小百合生怕这男人会有什么举动和别的想法。
还好,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问:“姑娘叫什么名字?”
小百合想了想,道:“骆容盏。”
她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小玫瑰的陪衬。
男人点点头:“是好名字。”
“不知道我能不能有幸知道军爷您的名字……”
男人有些意外,顿了顿,喝了口茶:“萍水相逢,姓名不值一提。”
小百合点点头,也喝了口茶。
“那……军爷是哪里人呢?”
“阳湖镇。”
“啊,我也是阳湖镇人。”小百合一惊,“这么巧?”
那男人心里才觉得巧,他斜睨了一眼小百合,又想到刚才在台下时军阀府官员看小百合的眼神和强迫要求小百合来桃花阁的语气,很难不疑心这琵琶女是来探他虚实的。
他身份特殊,军阀府官员不信他,他也不得不留心。
他刚才不过是多看了几眼角落里的琵琶女,却惹来这么多后续的事端。
见他沉默,小百合又开口:“军爷……我哪里说错话了吗?”
“不是。”他摇头,又瞧她一眼,“不需要这么小心翼翼,只是觉得你们这些表演的姑娘辛苦,给每个姑娘都开了间房休息。”
小百合心里有点庆幸又有点失望,懵懂地点点头:“是这样啊。”
果然是个好人,不是什么贪恋酒色的衣冠禽兽。
男人站起来,对她说道:“骆姑娘长得纤细可爱,化这样重的妆反而失了美感。”
小百合低了低头,答:“好。”
低眉间,她瞧见男人腰间别的一把枪,联想到刚才的那滴血,她不寒而栗。
察觉到什么,男人整理好衣服,似乎是要离开了。
小百合连忙说:“军……军爷,等一下,我有东西要给您瞧。”
她跑到门口,拿出放在门外的一个小袋子,又轻轻跑回来,把袋子里面的面包放到碟子里,道:“这是列巴面包……我常常吃的。”
她一顿,这才想到这东西大约入不了他的眼,便低下头,小心地掰了一半。
好在这男人并没有透露出半分嫌弃,反而因为可能误会了她而有意放缓了语调:“常常吃?”
“嗯!我在这里不受待见,常常吃不到热的饭,歌舞厅门口卖列巴面包的师傅总会支摊到很晚,我会买来吃。”
男人心里泛起一阵心酸,临行前,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金条,扣在桌上:“赏你。”
小百合想要的并不是金条,如果这位军官愿意买她入府每日只是弹琵琶她也是愿意的,可是她开不了口,因为她连挽留的资格都没有。
“军爷。”
“嗯?”
“您还会来吗?”
男人沉了沉,不置可否:“有缘自会相见。”
他的推说之词,在骆容盏的耳中便成了自欺欺人的承诺。
他有承诺,她便等,这一等,便从小玫瑰的陪衬,变成了一炮而红的小百合。《月儿高》一曲,连续叫卖叫好五夜,可他却不曾完整听过一曲。
再见面,孔家老爷要纳她做四姨太,而他,是老爷的说客。
有缘自会相见,这缘却是孽缘。
……
钟行舟想着那晚,沉默地坐到了骆容盏对面。他终究是有些对不起他,他很明白骆容盏对自己的感情,也正是利用这一点才说服了骆容盏入府做妾。孔宣盛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更加重用钟行舟。
骆容盏端坐,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从前两人单独相处,从前她的动作带着讨好和谄媚,虽然笨拙,但我见犹怜,自然不忍心下手。可现在更像是一种无奈之举,她好像脆弱得下一秒就能碎成几块。
不知如何开口,但还是要硬着头皮开口:“四姨太。”
骆容盏很冷漠地应道:“在讽刺我吗?”
“不敢。”
“谢谢你没有拆穿我,说实话这几天我一直等着灭顶之灾。”骆容盏哑声说道,“孔锦颐她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大小姐一时情急,但总还是会讲道理的。”
骆容盏很紧张地问:“你告诉她了?”
“没有。”
她松了口气,又很快叹了口气:“其实告诉她也无妨,遭遇这样的事情,我死意已决。人间凄苦又荒凉,我没有活下去的力量了。”
“是我对不住你,如果……”
“让我说完。”骆容盏打断钟行舟,“我以为遇见你是我的苦尽甘来,是我二十多年珍贵的幸运。虽然现在看来好像是劫难,但是你知道吗?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也会做一样的选择。”
最后一句话呜咽着说完时,她掩面痛哭。
钟行舟伸出手最终又收回手:“是我对不起你。”
“何来对不起一说?是我自己甘愿的。”
“早知如此,我是不会要你入府的。”
“军爷,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骆容盏看着他,“我自己的选择,后果当然要我自己承担。你没有拆穿我,还要帮我和孔锦颐说谎,害你被误会。是我对不起你。”
钟行舟沉默一会,开口道:“别这么说,你一直帮我隐藏秘密,我很感激你。替你圆谎,是应该的。只要你和他不说,我也绝不会告发。”
骆容盏的出现是一个意外,她入府也是钟行舟铤而走险的一步。她是全府唯一一个在他入府前遇见过的人,所幸当时自己谨慎地没有暴露任何信息。
虽然他和骆容盏说早知如此,不会要她入府,但无论再给他几次选择,他都会让骆容盏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毕竟她是个很大的隐患,一旦她向孔宣盛告发自己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骆容盏只是苦笑:“我有什么脸面说呢?他吗?都不敢见我。”
“错不在你,可怜你受害。”
骆容盏看着眼前的人,容貌未变,可气质和语气都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她希望坐在他对面的人,只是那晚伪装的很好的军爷,而不是城府深不可测、连姓名身份都在造假的钟行舟。
见她眼神迷离,钟行舟又开口道:“怎么?”
“我从来未问过你为何伪造这样一个身份进孔府,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你的异常。”骆容盏低声说,“只是直至今日,我都没有看出你做这些的原因何在。我或许成为了你在孔府站稳脚跟的棋子,算我的荣幸也算我的不幸,我认了。”
“对不起。”钟行舟站起来鞠躬,“但事已至此,虽然很艰难,但请你继续帮我。”
刚刚起身,还未站直,骆容盏就一下冲进了怀里,沿着他的身侧寻找他的手,然后一边流泪一边紧紧握住:“可以带我走吗?带我走好吗?”
见钟行舟不答,她以为他有所动容,立刻抱住他,头埋在他肩头:“自从入了孔府,弦断了,我想逃。求求你军爷,带我走吧。”
钟行舟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只是礼节性的安慰。
“四姨太。”
一句四姨太让她死了心,骆容盏眼神一暗,拭了拭眼泪:“罢了。”
“但我可以送你走。”钟行舟低声说,“事成之后,我送你回阳湖镇。”
“真的吗?”
“真的,我亲自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