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大婚2
婚姻者,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
新娘朱沁鸢是杜家的旁亲,祖上三代为官,在一方很有势力。虽然有血亲,但是远房,两家之前也很少有交集,子女间也甚少走动。
锦菱作为小花童去迎轿,孔锦颐和孔安蒙一起在园内等候。
片刻后,新娘从轿子里走下来,步履款款,优雅大方,身着广袖对襟翟衣,头戴珠凤冠,高挽发髻,雍容典雅。
鸣炮动乐声极响,一时间热闹非凡。众人昂首看向新娘,都想一睹这位仙都镇才女的风采。
看到她的装束,孔锦颐用手帕掩住嘴,靠近孔安蒙问:“嫂嫂从花轿上下来不用戴着盖头?”
他低声答道:“父亲说掀盖头太俗。”
“那为什么大哥穿西服大嫂不穿婚纱?”
他又答道:“父亲说不能全然崇洋媚外。”
孔锦颐撇撇嘴,如果想办中式婚礼就遵循传统好好置办,想办西式便全然西化好了,现在中不中西不西的,反而让人眼花缭乱。三书六礼的制度一项不少,但是总让人觉得有违传统,父亲只是想让宾客看到孔家区别于他家娶亲的地方,其实也只是多了点儿西式结婚的皮毛罢了。他一向喜欢干这种撑场面的事情,连长子的婚礼都不放过。
她将目光投向宾客,洋裙、西装、学生装、中山装、长袍马褂……和这场婚礼一样没什么章法,像被迫抬进新社会的旧社会大染缸。
接下来便是拜堂,新郎新娘在礼乐声中走进堂屋,但由于孔家的神位和祖宗牌位在后山祠堂,因此便暂时跳过了引赞通赞两步。
堂屋中间高悬一方形彩灯,彩灯四面分别绘着“鸾凤和鸣”、“观音送子”、“状元及第”、“合家欢”图案,所见之处遍布喜字,热闹又喜庆。
这感觉像是眼睛被灌了一管血浆,孔锦颐看得头昏眼花。揉着太阳穴坚持了一会,便趁着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偷偷从人群中溜走了,反正一会儿闹洞房的环节和她没什么关系。只要在喜宴前回来,就能万事大吉。
孔锦颐溜到厨房,今天孔府很破费,请了望城大饭店的师傅来做喜宴,甚至还从新娘朱沁鸢娘家仙都镇请了位名厨。喜宴已经准备完成,整齐地码在桌上,只待钟管家通知启菜。
“呀大小姐,您怎么来了?”素玉忙问,“现在不是正拜堂呢?您可不能溜出来啊。”
“人多闹得我头疼,出来转转。”
“那也不行,这里脏脏乱乱,您千万仔细衣服别污了。”
“好了,可以上桌了。记住要按顺序,每道菜的位置不要搞混。”钟行舟掀帘进来,忽然见孔锦颐也在这里,微怔,“声声小姐?”
没想到刚溜走就被父亲的眼线抓包,孔锦颐努努嘴,莫名奇妙得来了句“你好”。
钟行舟又怔住,顿了顿道:“您这是饿了?”
好像顺着这个台阶下也行?孔锦颐扫了一眼离她最近的清蒸肘子鲍参鱼翅,半真半假地吞了吞口水。
的确,婚宴开餐的时间比较晚,婚宴前又不允许吃早餐,她会饿也是难免的。
“这些都是为喜宴做准备的,大小姐还是先忍耐一会儿吧。”
素玉心疼大小姐,插话道:“声声小姐,这儿有一盘做毁了的芙蓉糕,品相不好就没摆上去,要不您先充充饥?”
孔锦颐眼前一亮。
说着,她将那盘芙蓉糕放到孔锦颐旁边的桌子上,又压低声音道:“您偷偷拿去吃,素玉什么也不知道。”
孔锦颐捏起一块芙蓉糕,金灿灿的,上面还刻着双喜。较起真来这可不太尊重新人,她倒是比新郎新娘和那些宾客先尝了份喜。
嗯……如果被老爷夫人知道了是不是少不了一顿唠叨?想到这里,孔锦颐又动了歪脑筋,干脆拉个人一起垫背,至少她还心安理得一点。
孔锦颐拿着芙蓉糕在素玉面前晃了晃,示意让她也来一块。素玉哪受过这待遇,连连摆手,死活不肯破了规矩。
“怎么不吃?难道因为是本小姐喂的?”孔锦颐瞥了一眼帮忙放哨的钟行舟,“素玉,这要是钟管家喂的,你吃不吃?”
素玉脸唰一下红透了,另一位无辜的受害人背过身去全当没听到。素玉红着脸吃了一块大小姐亲手喂的芙蓉糕:“大小姐净说这些话戏弄素玉,素玉吃就是了。”
诡计得逞,孔锦颐勾勾嘴角,转移目标,她靠近哨兵:“钟管家,您也辛苦了。”
这个“您”让钟行舟瞬间警觉,平时这孔锦颐各种看自己不顺眼,现在这么乖肯定有诈。
素玉脸还红着:“声……声声小姐,您快别调戏我们这些下人了。”
孔锦颐捏起芙蓉糕,阴阳怪气道:“原来钟管家是嫌弃本小姐咯?那不然叫素玉喂你?”
素玉脖颈都红透了,羞得捂着脸跑开了。
“这里这么多双眼睛在看,大小姐还敢偷吃?”他将信将疑地盯着芙蓉糕,“莫不是华少爷让您在芙蓉糕里下了毒?”
这倒是个好方法,回来可以推荐给华裕。
顺水推舟也不错。孔锦颐狡黠地点点头:“是呀。”
钟行舟浓眉一挑,轻抿嘴角,噙着坏笑,故意做出慷慨赴死的表情拿起一块碟子里的芙蓉糕放进嘴里。
孔锦颐哼笑一声,吃了手中的糕点,又伸手道:“本小姐渴了,拿些水来。”
“是。”
“手帕。”
钟行舟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几块芙蓉糕下肚,孔锦颐终于罢休,环顾厨房一周:“哪里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不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只有钟管家神出鬼没,真是无孔不入。”
“只是和大小姐有缘。”
这话真是不假,但凡孔锦颐动点歪心思做点坏事,钟行舟就像幽灵般阴魂不散。
“好了,我现在要回去了。”孔锦颐找了个由头叫他出来,“你和本小姐一起。”
刚出厨房,孔锦颐便问:“锦菱有没有问华家?”
“钟某如实禀告,华家人虽味道,但送了一份厚礼。”
真是难为他们了,明明他们现在在紧要关头,还有另花心思给罪魁祸首送礼。
“华裕眼下有更棘手的事情处理,你别得意。”孔锦颐道,“他不会放过你。”
“钟某拭目以待,只是眼下孔府最要紧的也是大少爷的婚事,大小孩还是多花些心思在自家事上。”
“你觉得这场婚礼怎么样?”
这话题转移得太快,钟行舟来不及揣度她的心思:“大小姐不太满意?”
“我又不是新娘,满不满意有意义吗?只是我想,真真假假的,你也在国外待过。”她看着钟行舟,“也肯定见过婚礼吧?这样又古又今又中又西,是不是挺荒谬的?”
“现在国内的新式婚礼还在发展的过程中,难免会遇到这些问题。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做这些尝试的,老爷这样做,虽然一方面是为了赢彩头,但另一方面也是一种突破。”
什么问题都能让他说得上纲上线,孔锦颐觉得父亲只是单纯好面子又顾此失彼罢了。
孔锦颐只是“哦”了一声,以表她不敢苟同。
“大小姐的窗花剪的蛮好看的,我听到宾客一直在夸。”钟行舟说道,“没想到大小姐舞跳得好,手也巧。”
孔锦颐故作刁蛮地扬了扬拳头:“惩恶扬善的手更巧,要不要试试?”
钟行舟目光下移,穿的这么典雅大方的美人居然硬着拳头,虽不和谐,但并不惹人讨厌。他不理杀人凶手这个话题,只是道:“吃饭的时候小心一些,缎面沾上油不容易清理。”
“这我当然知道。”
“是时候了。”他看了眼怀表,“喜宴要开始了,您快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