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曾经……
秦雪比卓飞更想死!
他失去的仅是一段始乱终弃的婚姻。
她失去的……
秦雪见卓飞没有说话,于是接着说“我跟荣姐认识那天,比你现在的心情还要差,当时我一度以为,自己会从这儿跳下去。”
“她那么神圣?她救了你?”
“没有,她也想跳下去,不过我们谁都没勇气去死。”
“她现在是不是很有钱?”卓飞突然问道。
卓飞的问话,秦雪一时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不清楚她的答案,对卓飞来说是期待还是刺激。
简单地停顿一会,秦雪接着说“算不上有钱,只是钱挣得比较辛苦。生活方式一直不是很好,所以…”
秦雪再一次不知该怎么表达,时间,环境,心情,都不对味。
她理了理思绪,然后才接着说“我第一次见到荣姐,她就坐在你现在坐的那个地方。这座山我也经常来,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也会上来看一看。我们第一次见面聊了许久,荣姐说她有一个回不了的家,我说我也是。”
“为什么有家回不了?”卓飞急切地问着。
“那你现在想回家吗?”
秦雪一个反问,让卓飞愣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几个月以来,他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一直漫无目地地游荡着。
像一具行尸走肉,有家不愿回。
如果是放在以前,他有一百个理由来驳回秦雪的问话。可他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虽然我和荣姐境遇不同,但我们有着一样的不得已。荣姐二十年没回过家,我也十多年没回去过。可是,我们又不一样。有些事情我能讲明白,有些事情我说不清楚。就像你现在一样,我们各自所经历的事,在别人看来无足轻重,只有我们自己知道,那是不可逾越的伤。”
卓飞被秦雪说的无话可说。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去过无数地方,见过无数人。没有一个人了解他的过去,没人能理解他所经历的事。
他走的越远,他的憋屈就被拉的越长。
直到现在遇见秦雪,她好像是唯一,能洞悉他内心世界的人。
“回家的路很长,需要一步步慢慢地走,但这个过程我们必须要经历。荣姐病了,走不动了,现在是她最脆弱的时候。是我坚持要让她去找你的,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实在没勇气见你们。荣姐的个性很要强,我相信在这一点上,你和你姐跟她都很像。如果不是被生活逼到这一步,或许她是不会同意我这么做。她的过去,我知道的并不详细,但我相信,以荣姐的人品,绝对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相信你能理解我说的话,就像你现在这样。”
“那她现在在哪?”
“医院!”
“得了什么病?”
“如果我一直做一个陈述者,我讲得再多,你也不过是个听众。生活中的事,需要你自己去体会。就像我说的,卓小莲喜欢你,你可能完全不知道,甚至觉得我像是在开玩笑。可是我现在告诉了你,难道你心里就能体会到了吗?”
“我现在回答不了你,所有的事情都太突然了,我需要点时间,我要冷静一下。”
“我不希望等得太久,明天早上八点之前,我需要答案。你有我的电话,希望能再听到你的声音,而不是隐匿消失。”
秦雪说完就一个人下了山,留下卓飞一个人在山上。
卓飞是矛盾的,他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刚见秦雪时他是无比坚定地拒绝,但是现在,他已经撤掉了心防。
也许正如秦雪所说,他们都是流浪人。
卓飞对母亲本没有恨意,只是奶奶至死都没有原谅她,他才在自己心里起了结。
“喂,我是卓飞!”
卓飞到底还是给秦雪打通了电话。
“你在哪?”
“牛头山,刚从山上下来。”
卓飞在山上待了一夜,其实他在天黑之前,就已经想明白了。
马上就要见到母亲,卓飞心里却涌现出从未有过的紧张。
他构想不出来,那将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景。所以,他就一直在山顶坐着。
他听秦雪说,母亲经常来爬山,就在他现在坐的地方。这一晚,他时刻他能感觉到母亲就在身边。那种温情,一直萦绕着自己。
秦雪开着车来接卓飞,看着一脸疲容的卓飞,倒先笑了。她越发觉得,卓飞倔强的性格,像极了荣姐。
秦雪并不着急带卓飞去见荣姐,她把卓飞带到一个酒店,让他先洗漱,然后好好睡一觉放松一下,然后约他下午去见荣姐。
卓飞立在镜子跟前,认真地观察着自己的仪容,是该好好休息一下。
中午时分,秦雪到酒店叫醒卓飞,并给他带来几身新买的衣服。流浪许久,卓飞身上衣服早已破旧,略显寒酸,秦雪又领着他去理发。
经过一番收拾装扮,卓飞整个大变样,完全看不出来是农村出来的土包子,阳光帅气的精神劲重新焕发而来。
“你这人真是经不起收拾,前后一对比整个换个人。”
“粗布烂衣穿惯了,换身新衣服,我都不知道先迈哪只脚。”
“你也别骄傲,你的一副好皮囊,都是荣姐给的。”
去往医院的路上,卓飞的心是颤抖的,他一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一切都如梦如幻,在一个陌生的城市,去见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在卓飞的记忆里,完全没有母亲的影子。
卓飞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而且没有人能把他叫醒。
第一人民医院,高级病区,肿瘤科,一个个字眼,扎进卓飞的心里。
他是第一次进大医院,不知道路该怎么走,他也分不清各科之间有什么区别?只是跟在秦雪后面转着,走过一个又一个弯道,终于来到一个病房前停下来。
“紧张吗?”
“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有点不适应。”卓飞故作镇定地解释道。
秦雪笑一下,然后推开房间门,病房是个单间,而且窗户里透着阳光。
从病房的设备,可以看出病人的高级待遇。在卓飞的印象里,医院就是个人多混杂,拥挤不堪的场所。从这一刻起,他清醒认识到,原来父亲与母亲的差别,母亲连生病,都要比父亲来的高级。
卓飞一步一步地走过去,他看到病床上躺着一个人,他的心在颤抖。
那个人面色枯萎,如同一张黄菜叶,但依然能从那清晰的轮廓中,看出美丽的样子。
两眼安静地闭着,她睡着了。
卓飞轻声地走到病床跟前,坐到一个板凳上。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握住那只摆在床边,枯藤一般的手指,不用再多看一眼,他知道这就是他的母亲。
看到母亲病容中的样子,他没有一丝迟疑,直接拉住她的手,奶奶给他留下的遗憾,他不愿再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