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消过个十年八载，等这一战功成，他的威望自会随着薛秦的覆灭油然而生，而秦王本人，也即将在之后几年成为李唐王朝的军事符号。

    不等她内心腹诽完，为了一个鸡蛋，将士们还在闹哄哄地没完，眼见那军士的神情愈发惨淡，红白交加，她拨开围观的伤兵上前，笑言道：“人难得往这儿走一遭，莫吓坏了参军。”

    她又转身朝向那位从打扮上看不出官职的军士，客气道，“这是晚饭头回有鸡蛋的，大家难免激动了些。按份例我也有一个，正好我吃不惯蛋黄的味儿，劳烦军士帮忙吃下了。”

    “宋小医师！我帮你吃！”

    “某胳膊还疼着呢！鸡蛋最能补了！”

    “今日的轮不到，某约你下一次的，某先排着队了！”

    此言一出，众人的注意力皆被转开，宋郎中则一反常态地看了眼自家女儿，明洛吃不吃鸡蛋这件事儿……

    真是张口就来。

    白煮蛋那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会吃不惯呢。

    撒谎也不打草稿。

    经明洛看似无心的一说，众人也顺势丢开了鸡蛋被某个不长眼的军士昧下之事，毕竟浑身上下就一张嘴，忙着吃喝都来不及，谁又能揪着这鸡蛋不放。

    “这应是位小娘子。”头戴幞头、身着青衫的文士压低声音，往秦王身侧轻声道。

    秦王长眉一扬，再度将目光集中到正在给几位重伤兵打饭送饭的明洛，论身量，比之寻常男子不算矮，论身板，即便裹得笨重厚实，但依稀可见手腕脚踝处的纤细灵巧。至于相貌……也难怪要覆面。

    “确有几分怪异，不意玄龄心细如发，我只当是人各有异罢了。”秦王收回打量的目光，语气平和，隐隐有几分兴味。

    文士眉眼温润，含着淡淡笑意：“短短半月，军中上下已是有口皆碑，大小宋郎中医术精湛，用药准确，尤其小宋医师对止血很有一套，包扎手法也好。”

    一旁与宋郎中相谈完毕的刘文静此时也走过来，正好听到最后俩句，笑言道：“这宋老丈出征前还特意寻我讨过饶，说是伤了手腕怕耽误事儿，没成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来一回反而误打误撞了。”

    “这是宋郎中家的小郎君吗？看行事说话，都很机敏。”文士顺势一问，又有些可惜，若是男儿身，他真有意召到中军做事，直属秦王帐下。

    刘文静摇头道：“只是学徒罢了。宋郎中膝下两儿都已亡故，一个还是战死的。”

    文士正是未来的唐初名相，宰执二十余年的房玄龄，他闻言略有静默，转而又淡笑道：“好在后继有人，宋小郎中很是能干，战后赏赐少不了他俩的。”

    这是常态。

    在隋炀帝滥用民力、横征暴敛的十来年间，难有父母子女齐全的人家，多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陈都尉直接拎着账本走向了打粥的明洛，拱手道：“某需暂借此物，去同赵郎中对质。”

    明洛相当不舍地看了眼自己辛苦制成的本子，小心问：“这会还我的吧？纸张来之不易，都尉千万拿稳了，万一对面三人狗急跳墙，抢过去撕了怎么办……”

    像电视剧里一般直接吞进腹中也不是没可能。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陈都尉失笑道：“还请小郎中安心。最迟明日送还。”他又添油加醋地问了句：“里头记的用药都没错吧？”

    明洛略一怔忪：“各人情况各异，大体上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