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在广陵城中过的这个新年,竹爆千门,灯燃万户,家家贴春胜,处处挂桃符,贺节之人往来不绝,另是一番富贵光景。
不过,谢聿铎越来越忙了。
即便是大正月里,谢家也没有关门歇铺,反而一气开了好几家新铺,在城中各处开张,生意越发忙碌。
眼看小五一天八百趟地往后宅跑,往来传送消息,腿都快要跑折了,沈绮就说故意对谢聿铎说,天天见他在自己眼前晃悠,晃得人心烦,终于推着他出门忙生意去了。
到了正月中旬,孟氏的临盆之期也如期而至,生下一个满抱的男娃儿,母子平安。
文孟夫妻俩都是风姿出众之人,两家又是累世的富贵名门,往上数数,几代人的相貌都是一顶一的好,因此这孩儿皮肤雪白,眉目出众,生来便带着些矜贵气。
到了二月,孟家孩儿满月,自然有成群的奶娘、侍女日夜照看,可乍暖还寒的时节,孟清徽实在不好带着孩子出门,她闲来无事,便开始给沈绮写信。
每日一封洒金花笺,从康平街送到康乐街,按时送到沈大娘子手中。
偶然叫谢聿铎看见,又是好一番毒辣的调侃,只叫沈绮笑着要撕他的嘴。
孟氏自幼博览群书,文采了得,常人多有不及,又一番烂漫心肠,嬉笑怒骂,自成文章,洋洋洒洒,每天都能写上好几页。
沈绮歪在床上,边吃果子边读信,这封信还没看完呢,下一封又送过来了。
一连收到这么多信,总不好不回。
她挺着肚子,使尽浑身解数,把自己在白河镇小学堂里学到的那点子文墨全掏出来,奋力去回这位名门才女的漫漫长信。
两人来来回回写了好多,一直写到三月里。
三月,春气和暖,柳叶浅碧,丝若垂金。
孟氏正在给沈绮写今日的信,刚写了两三页,奶娘就抱着刚满两月的孩子过来寻她。
这襁褓中的亲生孩儿眉眼含笑,咿咿呀呀,唇红齿白,甚是可爱。
孟氏一见到他就笑了,只不过……
她暗暗叹息。
自家孩儿有出身名门的母亲、翰林学士的父亲,书香门第的祖父、圣贤嫡系的外祖父……
现在虽然天真烂漫,可等到他长大以后,大概会跟他父亲一样,不过是这重重规矩礼教中,一个无趣的男儿罢了。
想起这个,孟氏心中就不快。
自己隔三差五就去书房找夫君学写字,原想让两人日渐亲近些,多少说些私房话,别再那么死板规矩。
谁想到,那呆子竟然以为自己求知若渴,把这间内书房让给自己,他自己换去了外书房!
真是叫人咬牙。
她逗了一会儿孩子,见他有些哭闹,想来是困了,就抱着他回后院去了。
文家的外书房。
许是春气浮动,春色扰人,素来苦读的文博远在房中来来回回踱步,实在看不下去手上的古籍。
莫名其妙的,他总想去看看自家夫人正在做什么。
自从上次书房学字,孟清徽隔三差五就过来找他写字看书,一来一回,总免不了拉拉扯扯,总叫他情思飘摇。
她诞下麟儿后,又常在床边枕畔,用她的手指在自己手心上写字,耳鬓厮磨,当真叫他忍得好不辛苦。
还好,他自幼苦读圣贤书,克己复礼,慎独自省,最是能忍,终究没有失了礼仪。
孩儿满月,她依旧风姿动人。文大人守身已久,在罗帐之内多少有些迫不及待,可毕竟端庄持重久了,比起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多少还是收敛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