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温居
医务室上午没事，刘悦川又太兴奋，做什么都静不下心，干脆关了诊所的门，去小食堂帮忙。
她进去时，姑姑和姑父正在数着桌上的菜品：“豆腐，鸡，鱼都有了，豆芽呢，豆芽买了吗？”
刘悦川好奇凑过去，“咱们中午吃什么，非豆芽不可吗？”
“是无忧乡的习俗。”姑姑给她解释：“豆腐谐音‘都福’；豆芽，意思是落地生根发芽；鸡代表大吉大利；鱼是年年有余，取个好彩头。”
刘悦川以为自己换个住所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了，没想大家这样尽心对待。
她心中感动，正想问自己能帮着做点什么，菜花三人组拎着大包小包和纸箱子来了。
刘悦川赶紧过去搭把手，等看清箱子里的东西，她问：“拿这么多馒头干嘛？”
牟奶奶拿给她看：“才不是馒头，是花饽饽。”
和平时吃的馒头不同，这些馒头上，或者被点了红色花点，或者上面镶着枣子。
赵姥姥拎的是两袋‘点心花’，配料和馒头差不多，不过因为糖分多，比馒头甜，做法也不同，是放在模具里定型成各种不同的图案，之后烙出来。
展奶奶拿的是抓果，是无忧乡当地的一种面点。
三个老太太不知从哪掏出一沓红色塑料袋，对刘悦川说：“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你在每个袋子装两个枣饽饽，两个点心花，再放一把抓果。”
刘悦川茫然，“我的事？”
“你搬家啊，当然是你的事。”牟奶奶摇头，“现在的年轻人，一点也不讲规矩。”
展奶奶解释，“是咱们这里的习俗，主人家得准备这些，吃温居宴的客人走的时候给他们带上。你一个小孩子不懂这些，我们帮你准备好了。”
这是一间最普通的房子，墙壁斑驳，桌子磨损出岁月的痕迹。食材太多，后厨放不下，姑姑把它们装在不锈钢盆里，堆在外面桌子上。姑父已经开始炒菜了，食材的香气和油烟机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手边的塑料袋被风吹到纸箱子上，摩擦出轻轻的声音。
这里和浪漫没关系，淳朴的甚至有点土气。刘悦川却觉得自己看见了今生最大的浪漫。
她好像，真的有个家了。
温居宴比午饭提前一个钟头开始，来的都是刘悦川相熟的人，席间很热闹。鲁地讲究无酒不成席，大家闹着要敬小刘医生酒，刘悦川因为职业原因不能喝，用酸奶代替。
众人闹了一会觉得没劲，商量好了似的，去灌杨千舸了。
杨千舸酒量不错，喝过一轮，众人都趴下了，他面色如常。见刘悦川担忧地看向自己，他遥遥举起酒杯，冲她挑了下眉，示意这杯敬她。
他这样子和平日一点也不一样。刘悦川喝一口酸奶，偷偷想，挺，风情万种的。
聚餐结束后，喝醉的被家人带了回去，姑姑和姑父还要在小食堂忙活，刘悦川便把杨千舸带回医务室，给他找醒酒饮料。
她趁机向杨千舸打听这场温居宴的花费，想转钱给他，被杨千舸拒绝。小周过来给村长买醒酒药，听见两人的争执，表示这场大席村里请客，
她担心刘悦川不肯接受，解释说：“本就该给你办接风宴，当时没来得及，正好这次补上。”
刘悦川接受了她的好意。她把药递给小周，问：“你最近忙什么呢，都看不见你。”
“快到旅游旺季啦，我琢磨个大计划，到时候要辛苦你啦。”小周神秘兮兮地说完，继续回去上班了。
“搞什么。”刘悦川转身询问杨千舸是否知情，却发现这人已经在病床上睡着了。
“……酒量也不行啊。”
她小声说着，用自己那个‘我签约，我服务’的红色马甲，盖住他的肚子。
杨千舸这觉睡得很扎实，醒来时已临近黄昏。
他睁开眼睛，看着白色的墙壁和蓝的的屏风，一瞬间以为自己依旧处于受伤后不能自理的岁月，之后回到无忧乡的日子只是他的幻觉。
他心中一凉，挣扎着坐起来，一件暗红色的马甲从他身上滑落。他正盯着金线绣的‘我签约，我服务’几个字出神，刘悦川进来了。
她把装着温水的一次性纸杯放在床边的矮柜上，又把拧开的醒酒饮料给他：“头疼吗。”
杨千舸怔愣地看着她许久，接过饮料，哑着声音说：“还好。”
“你现在是清醒的吗？”刘悦川端详他的脸色，“反正你下午也不用上班，帮我搬家吧。”
杨千舸呆呆地点了下头，随即大惊，“现在几点，我怎么不用上班了！”
“你睡糊涂了？”刘悦川皱眉看他，“你今天本来就休假，上午六七叔有事，你替他半天。”
杨千舸彻底醒酒了，问刘悦川：“你怎么知道？”
“我打电话给曼曼，让她叫赵小军帮你请假。赵小军告诉我的。”刘悦川打量杨千舸，“平时看你挺高的，没想到比赵小军矮半个脑袋。”
杨千舸立即扞卫自己的尊严：“我有一米八九，属于正常身高。赵小军太高了，简直人形长颈鹿，裤子都不好买。而且他还瘦，像个竹节虫。”
刘悦川哭笑不得，“真没风度啊大杨队长，背后说同事坏话。”
杨千舸也觉得自己的行为上不得台面，老脸一红，嘟囔着：“当着他的面我也这么说。”
“行啦正常身高。”刘悦川把安全帽递给他，“走吧，趁现在有空，帮我搬家。”
两人回到‘老娘与海’，发现门口多了辆烈马猛禽。刘悦川好奇：“有客人，旅馆终于能开张了？”
“是青姐的车。”
杨千舸话音才落，牟映青从大厅出来，似乎等了两人许久。
“回来了？”她指挥说：“悦悦先去房间收拾行李，大杨你帮我把东西搬进——等会，我怎么闻到酒味了，你竟然喝酒！我走的时候你不是还清醒吗！”
青姐中午也去吃席了，只是她不喜欢太热闹的场合，吃到一半借口有事，溜走了。
她尖叫：“你喝酒了，谁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