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个柔软的夜晚
杨千舸估计的没错，他果然加班了，不过比预计时间短了不少。
下班后，他去小食堂帮姑父收拾厨余，经过医务室时，见灯还亮着，往里面看了一眼。
刘悦川觉得窗外风景好，把医务室的桌子搬到窗户前。春日晚风吹过，把几片花瓣送到她办公桌上，杨千舸看去，有种她坐在花海的错觉。
刘悦川还在做村民的健康档案，她盯着电脑太久，眼睛酸胀，抬头向远方看去，和杨千舸视线对上。
又一阵风起，纷纷扬扬的花瓣从两人飘过，撒向远方。
刘悦川捶着自己肩膀，问：“有事？”
杨千舸没事。可他一个老爷们，没事站在人家姑娘窗前偷看，实在猥琐，只能赶紧找个借口：“那什么，我脖子上的药，要换新的吗？”
刘悦川说：“让我看一下。”
杨千舸想进医务室，刘悦川已经从窗户探出半个身体，一张脸毫无征兆地贴近他眼前。
杨千舸不自觉后退一步，刘悦川不许：“靠近点，我要掉出来了。”
“哦。”杨千舸应了一声，又把自己送了回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刘悦川指挥他：“转身。”
“啊？”杨千舸早忘了自己的借口，茫然看着她。
刘悦川指着自己脖子，“你的伤。”
杨千舸这才想起来，赶紧把后脖颈给她看。
他的药膏早干了，被他拆了下来，麦色的皮肤染深了一点颜色，昨天的肿胀几乎消退。
刘悦川观察片刻，说：“恢复得不错，按时吃药就行。”
杨千舸应了一声，大步逃走了。直到到村委门口，他才想起来要帮姑父的忙，又折了回来。
“忙活什么呢。”刘悦川茫然地收回脑袋，继续自己的工作。
刘悦川回到‘老娘与海’时，天全暗了下来，牟映青正煮火锅。旅店冰箱里囤的食物要过期了，两人约好了晚上一起吃掉。
刘悦川摘下包，往桌上摆碗筷：“青姐，你要不要抽空带你奶奶检查一下大脑。”
牟映青正在洗菜，闻言关了水龙头：“出什么事了？”
刘悦川把‘牟奶奶姓宋疑云’告诉她。
“我奶奶是姓宋啊。”牟映青哭笑不得：“她吧，就是学混了。
她那个时候不是强调妇女能顶半边天吗，老太太觉得要有自己的名字，不能只是谁的老婆，谁的妈。
但是没人教她具体该做什么，才能变成独立的女人，她只能按照小时候学的老规矩，过从父从夫的日子。
她想做自己，所以要别人叫她宋奶奶。她又觉得女人嫁人才是正经事，别人叫她牟奶奶也没错。”
牟映青总结，“老太太闲着没事找人抬杠呢，你想喊她什么就喊什么。”
刘悦川突然想到自己妈妈。
她很少想起她。
她常忘了自己也是有妈妈的。
她想，牟映青的奶奶比她妈强多了。起码，她知道自己是个人，不是谁的奴隶和提款机。
刘悦川感叹：“就是有牟奶奶她们试探着往前走，我们才走了这么远呢。”
这话完全出乎牟映青预料。她以为刘悦川会瞧不上这些老太太，觉得她们唠叨又没见过世面。
没想到，她很温柔地看待她们。
牟映青举起可乐，“小刘医生，想喝什么去冰柜拿，今晚青姐请客。”
刘悦川怀疑她背着自己喝酒，现在酒精上头了。从一开始，她就在‘老娘与海’白吃白住呀。
她选了瓶ad钙奶，牟映青嫌她不大气，给她换成一整排，让她捧着嘬。
趁羊肉卷还没煮熟，刘悦川和牟映青闲聊：“……没事最好，我还以为牟奶奶是阿兹海默前兆呢。”
牟映青问：“什么是阿兹海默？”
刘悦川解释：“就是老年痴呆，脑子糊涂了。”
牟映青点头，“明白了，就是阿尔兹海默症呗——”
门口清脆的童音打断她的话：“奶奶，你怎么不进去。”
两人向门口看去，一个矮胖结实的宝宝昂首阔步进来，后面跟着个老太太。
宝宝是个女孩，三头身，穿一套奥特曼运动服，头上顶着两个揪揪。孩子长得很萌，一张脸肉乎乎的脸，眼睛又大又圆，睫毛很长，笑起来龇出满口小白牙。
老太太看起来比展奶奶年纪大些，但比牟奶奶年轻。
“这位是赵姥姥，是赵小军的姥姥。赵小军是大杨的同事，也是村里护林员。”牟映青给刘悦川介绍，“这位年轻的女士是赵擎擎，赵小军和张曼曼的闺女。”
“晴晴？”刘悦川觉得这名字和眼前的小朋友很配。
“——擎擎是擎天柱的擎。”牟姐的解释迟了半步，“她妈妈怀她的时候喜欢闻汽油味，我们都怀疑怀了个擎天柱，所以叫擎擎。”
牟映青说完，问赵姥姥，“您来帮曼曼拿巧克力对吧。赵小军今天不是休假吗，怎么不让他过来。”
赵姥姥说：“小军天天巡山，太累了，让他歇会。我闲着没事，顺便带擎擎遛弯。”
两人说着，去了贮藏间，留擎擎和刘悦川在大厅。
擎擎一点也不认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刘悦川许久，伸出藕节一样的胖胳膊让她抱。
没人能拒绝肉乎乎的人类幼崽！刘悦川伸手抱她，没想到这小胖妞比她想象的重，她暗中提力，才把她拎起来。
“你是悦悦阿姨吗。”擎擎用肉脸颊蹭刘悦川的脸。
刘悦川简直被萌化了，别说她就是悦悦阿姨，她是秦始皇也可以。她夹着嗓子，“是呀，擎擎怎么啦。”
擎擎捧着自己的小肚肚，有些苦恼地问：“你是不是打针很疼。你窗户前的花好看，我想找你丸。如果你打针太疼，我就不去啦。”
什么打针，我根本不会打针！刘悦川偷偷戳擎擎的胖肚肚。
一大一小正胡言乱语，牟映青和赵姥姥回来了。牟映青交给擎擎一袋糖果，擎擎见姥姥同意才收下，还和青青姑姑道谢。
赵姥姥满脸愁容，问刘悦川：“小刘大夫，孕妇能吃巧克力吗。”
刘悦川轮岗时在妇产科待过，知道民间流传很多关于孕妇的伪科学。她说：“孕妇不过敏就没事。”
赵姥姥还是担忧，“巧克力这么黑，吃出个小黑脸可怎么办。”
刘悦川仔细看过巧克力，安慰她：“没事，这是牛奶巧克力，不会黑，最多是棕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