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土地所有制（一）

    看着眼前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在自己面前潸然泪下，李豫有些不知所措。

    他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如果是一个小姑娘，他还能温言善语几句，可是面对一个老男人，他有些语塞。

    到底是担心李隆基哭得太过伤心，伤了身体，李豫轻声道：“祖父，都过去了！以后孙儿，绝对不会让您再经历这样窘迫的日子！”

    李隆基抹了一把老泪，浑浊的目光，逐渐变得清明，布满青筋的手，一点点握成了拳头。

    “朕绝对不会再经历这样的日子了！”他转过身，拿起了笔和纸，刷刷地写下了一道圣旨。

    天色已然黑着。

    天上的北斗七星，依然明亮地闪烁着。

    长安城内的王爷们，带着家眷集聚在堂屋内，等候着宫里传来的消息。

    在院子外面，一个个手持长刀的卫兵站着。这些不是他们的兵，是李豫派来监视他们的。

    这些王爷们离开皇宫后，李豫就立即通知程大勇，密切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而且不允许他们私底下有任何的消息往来。

    等到圣旨到时，听完圣旨，这些王爷们，一个个地都瘫坐在地。

    老皇帝已经同意，他们不用再去穷苦、自然环境恶劣的边塞“历练”了。

    但是，却又加了一道圣令，所有的官爵世袭不超过三代，超过三代后的官爵，在他们死去之后，朝廷一律夺回。自然的，相应的待遇，也要一一裁减。

    这么一算，这些享受了上百年恩荫的王侯勋贵们，等到他们死后，他们的儿子、孙子就不能有任何的官衔和不属于他们的多余财产了。

    一想到自己百年之后，儿孙可能露宿街头，这些王爷觉得天都要塌了。

    来宣传圣旨的宦官，一看到王爷们哭丧着脸的样子，又补充了一句话，“皇上说了，到底是曾经为李唐做过贡献的贵胄后代，也不忍心看你们落魄。只要你们的子孙生气，在文功武治方面有所长，朝廷一定会优先录用！”

    这句话，给了那些沮丧王爷一道希望之光。

    “皇上还说，在他还在世时，就会保你们一时的荣华富贵。各位王爷们，切莫过分担心。”

    宦官的话，就像挤牙膏似的，一句话说完，要看到这些王爷的反应才说下一句话。

    七天后，李豫带着全副武装的军队，把王公贵族的土地，一一丈量、登记造册后，全部归为朝廷所有。

    原先在这些土地上租田种地的农户不受影响。皇帝特准给他们免税一年，而且从今以后，他们只需要按照收成多少，上缴粮食即可。

    这一场自上而下的土地改革风波，在大唐掀起了惊涛骇浪。

    王公贵族们尚且如此，那些手中握着无数良田、土地的大臣们，纷纷自动上报自己的名下的土地和财产，请求皇帝的宽恕。

    砸人家饭碗，如杀人父母。

    李豫建议李隆基，留足这些大臣们足够的开支后，再回收他们的土地和商铺即可。

    李隆基深以为然。

    所以，大臣们的额外收入虽然大幅度减少了，但是还是有些田庄、商铺，养活他们的妻妾、奴仆。

    某位侯爷，仗着祖上曾经救过太宗皇帝，坚决不肯上缴土地。

    第二天就收到了皇帝的圣旨，他们一家全部被贬到艰苦的边塞。

    至于那位侯爷名下所有的财产、田产，全部充公，一分钱都没有剩下。

    有了杀鸡儆猴的例子，长安城内的王公贵族、大臣们，几乎都服从皇帝新颁布的敕令。

    上行下效之下，大唐各地的官员、侯爵，也不得不把自己名下的田地、财产，一一上缴给朝廷。

    当然仅限于，没有经过战火染指的大唐区域。

    这些区域，依然听从唐朝的诏令。

    “豫儿，现在朝廷已经有了足够多的土地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李隆基看着这些多出来的庞大土地，问李豫。

    “陛下，孙儿有个大胆的想法，或许可以永久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李豫打算把自己所处的现代社会土地制度，引用到唐朝来。

    “你说说看，什么个大胆的想法。”李隆基灰白色的眉毛，微微扬起。

    以前沉迷于酒色，已经很久没有关注朝政的李隆基，自然也没有关注自己的这个长孙。

    在他的记忆里，李豫依然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但是，安史之乱发生后，这个他忽略了多年的长孙，仿佛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

    不仅带领军队，联合郭子仪、李光弼、仆固怀恩等将军平叛了叛军，而且似乎在政治上还颇有自己的见解。

    李隆基老了，他没有太多的精力去修补这个因为战争而千苍百孔的大唐帝国。

    他十分清楚，大唐帝国急需一个锐意进取的新主人，带领大唐子民走出安史之乱的阴影。

    是趋向于政治成熟的李亨合适，还是意气风发的李豫合适？

    当自己的脑海里，冒出这个念头时，李隆基都吓一跳。

    回想起李唐建立之初，竟然没有一个嫡长子顺利继承皇位。李隆基不禁感慨，李唐皇室内部斗争之激烈、残酷。

    难道要和李亨、李豫父子相残吗？

    他握紧了已经有些干枯的手，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皇爷爷，孙儿觉得，可以把全大唐的土地归为朝廷所有。朝廷拥有土地的所有权。不管是百姓，还是达官贵人，都可以从朝廷这里租赁土地耕种，然后我们再根据每年亩产的产量，征收赋税。谁拥有的土地越多，征收的赋税就越多。这么规定，可以避免三种情况发生。第一，王公贵族、大臣，兼并土地。第二，保障税收。第三，防止土地荒芜、浪费资源。”

    李豫一口气说完了土地所有制的大概内容。

    他在等待李隆基的反应，毕竟“土地所有制”这个概念，在唐代来说，是一个新鲜的词汇。

    初冬的寒风吹来时，紫宸殿的烛火摇摇晃晃，李隆基转过头，眉头紧锁。

    “豫儿，你说全大唐的土地都归朝廷所有，那些王公贵族、大臣手里的土地都要全部上缴，他们岂能同意？依朕看来，上次已经收了他们这么多的土地，这一回要是全部收回了，他们得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