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昏厥
这一下子，张屠夫简直是要崩溃了！他原本只是想仔细瞧瞧伤口，琢磨琢磨一会儿该用哪种手法缝合，谁知世事无常啊！
“闭嘴！”田大夫严厉喝道，“这里是药铺！”
张屠夫愣住，只得悻悻地闭上了嘴巴，他又看向一旁的李二牛寻求安慰。李二牛看到他满头脓液，立刻扭头不敢看他。
张屠夫：……
“怕了就知道珍惜生命了，人的命只有一条，哪儿有什么下辈子，这些都是瞎话，别信那些封建迷信。”田大夫说着，将脓液排净，随后拔出了银针。
杨二柱看着药盘里流出的脓液，看着田大夫满脸从容的动作，看着张屠夫虽然满头脓液但仍一丝不苟的模样，不禁眼圈泛红，紧紧抱住药铺窗户边的木桩，“呜呜呜”地痛哭起来。
“咋回事？”李二牛连忙上前询问，“是麻药劲儿不够，我再给你敷点？”
“不……嗝……我是感动啊！呜呜呜呜。”
感动？
李二牛一听，原本高涨的情绪立刻跌落下来。张屠夫瞥了一眼镜片上残留的脓液，再瞧瞧哭得稀里哗啦的杨二柱，觉得自己应当宽容些原谅他。
至于田大夫……
这位田大夫趁杨二柱感动之际，戴着手套的大拇指毫不犹豫地深入脓腔。
“张屠夫，给我拿剪刀，把伤口扩大，我的手指到哪，你就剪到哪。”
张屠夫应声照办，刀割皮肉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入杨二柱耳中，他的哭泣声也随之渐弱，越来越轻。
“行了，后面的你收拾。”安置好引流条后，田大夫侧过头，接过小徒弟递来的茶水喝了几口，同时对张屠夫交待道。
张屠夫点点头，接手了田大夫的工作。
田大夫看着张屠夫做得有模有样，确认无误后打算找个地方歇息片刻，刚一转身便看见了表情复杂的赵铁匠。
“交接完了？”田大夫语气平和地问道。
赵铁匠、张屠夫和李二牛三人当中，张屠夫傲气一根筋，李二牛憨厚任劳任怨，唯有赵铁匠是成熟稳重型的。
“对，交接好了。手术做完了吗？”
田大夫点点头，“嗯，马上就好了。”
俩人交谈间，语气如同谈论早餐吃了什么似的平淡。嗯，今儿早饭吃了，没错，我也吃了。
待田大夫客气一笑，寻了个木墩坐下时，赵铁匠平静的面孔终于变了脸色！
实习生？！
大三大四的？！
我还以为是个成熟稳重的老江湖呢，看来我这下半辈子算是白活了！
赵铁匠内心翻江倒海，思绪万千，此刻，张屠夫已满意地完成了压力包扎工作，看着引流条像动物尾巴一般自然地垂在那里，他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点了赞。
“手术顺利结束，剩下的就得看你的命了。”张屠夫冲田大夫耸耸肩，说完便迅速奔向洗手间去清洗自己的头和眼镜。
田大夫摘下手套，尽管之前有手套隔离，但手指毕竟碰触过脓腔，心中难免有些膈应，嗯，还是去洗洗比较好。
至于李二牛，他微微拧紧眉头，刚才张屠夫的脓液好像甩到了他的肩膀上，想了想，还是去换个白大褂吧，反正村里的卫生站这个月收到了很多捐赠的白大褂，不必心疼诊所的钱。
一时间，手术室里的人走得一个不剩，只剩下赵铁匠孤零零地立在原地。
这时，李小六战战兢兢地探头进来。
“田大夫说手术做好了，那我能进去看看我的发小吗？”他操着一口带着乡音的上海话问道。
赵铁匠：？？？
“他是问能否去看望他的朋友。”郭老幺不知何时冒了出来，给李小六做了翻译。
赵铁匠这才明白过来，用略显怪异的普通话回应道：“可以可以。”边说着边侧身让出道来。
李小六说了声谢谢，随即快步跑到杨二柱身边。
紧接着，帐篷内外的人都听见了一个年轻人高亢的惊叫声。
“老杨！你屁股上长了一条尾巴！”
刚从洗手间回来的田大夫和李二牛：……
正在与郭老幺聊天的赵铁匠：……
一群挤在帐篷边沿往里瞧的乡亲们：“我的娘唉！这城里来的洋大夫确实靠不住，动个刀子还挂着玩意儿！”有几个原先瞧着叶恒宁对待劳工那般和颜悦色，心里琢磨着也要过去瞧瞧的村民，立刻改变了主意，还特意挪开了几步。
待到叶大夫耐心地向杨大柱和李二狗解释那根挂着的东西叫做引流条，并告诉他们至少要挂五天，五天之后根据具体情况再决定是否更换后，李二狗涨红了脸，连连道歉。至于杨大柱，他感觉自己刚刚才燃烧起来的与病魔斗争的勇气，仿佛被名为“羞耻感”的冷水泼了个透心凉。
由于进行了局部麻醉，杨大柱神志清醒，只是手术部位较为敏感，叶恒宁让他换完衣服后，在推窗旁躺一会儿再说。恰好两个钟头的手术结束，上午的免费义诊也宣告完毕，除了叶恒宁他们，其余的医生都轮番去食堂用餐。而对于叶恒宁他们来说，这并非什么麻烦事。
此刻并无病人排队等待，四人简单收拾一番，一同前往食堂。“你陪陪杨大柱吧，饭菜我们给你俩带过去。”临走时，叶恒宁转身对李二狗说，惹得小伙子面露感动之色。
红柿子医院的食堂宽敞得很，待他们抵达时，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此用餐。四人踏入食堂的那一刹那，喧闹的食堂仿佛静默了一瞬间。大多数人都在打量着白兰德他们这三个蓝眼睛黄头发的洋医生，而几位同样参与义诊的本地医生，则更多地将目光投向叶恒宁。
叶大医师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注视，朝着那些看得入神的人微微一笑，笑得他们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然后便转身去取餐盘就餐。与济合医院不同，这里的食堂供应的是地道的乡土菜肴，虽然天底下的医院食堂口味都不怎么样，可相较于济合医院那些新颖的菜品，红柿子医院的糖醋排骨和糖醋鱼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