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不知归,深意藏于心2
“若儿姑娘这是中了幻毒,再加上饮酒过多,所以才会如此状况。”仙医替她诊脉后揪出了病因。
形容枯槁、目光无神,韩若儿虽是醒了却还是不在状态,只是不停地自言自语,其内容也不知在说什么。
“幻毒?”云珏眉头一皱。
他自是听说过这个,这是鬼派之人的术法,兵器上淬满“幻毒”杀人,便是一种长久不竭的事情。
“幻毒”可以在以下三种情况下不停蔓延全身——
贪之幻境:心中有贪念,便会坠入幻境,去梦境中不停汲取自己想要的,却从无满足之时,最后迷失自己,中此之毒。
欲之幻境:心中有欲望,便会坠入幻境,不管是妄求得到的巨大的名誉、还是丰功伟业,都会在梦中实现,因为梦境太美,受此毒且利欲熏心的人多数不愿离开,最后便死在梦境中。
情之幻境:心中有情念,也会坠入幻境,其幻境中的场景便是人人内心想要的爱情,哪怕是不齿的、仅仅藏于潜意识从未表现出来的也会在环境中展现出来。
这就是鬼派之人的阴险狡诈之处,睥睨天下,敢问这六界能有几人心中无欲无求?无情无义?所以,受这魔镰之伤的人一般都逃不过幻境的惩罚。
但是魔镰的伤痛程度也与心中的三念成正比——欲、贪、情念越深,越会陷入梦境中无法醒来,并且最后死在梦里,相反,心中之念越轻,便不会受什么影响,顶多痛一会儿,做一会儿梦便醒来了。
韩若儿能于这时候及时醒来,说明她心中的那分念不是太重,否则早已……
云珏蹙眉,一大串疑问涌上心头。
他的小徒弟几乎与他寸步不离,怎会遇到鬼派,沾染上这幻毒?
看这中毒状况,还不算轻的,修仙之人最忌心中贪、欲、情,念过多,她韩若儿究竟犯上了哪一念,竟被幻毒摧残成这个样子?
都和她说了,仙酒烈性太大,她还是个孩子,未修成仙骨不能饮用,她怎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心中的小徒弟向来纯真洒脱可爱,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顾危险,前去和鬼派之人交界,以至于现在中了幻毒神志不清?不听自己的话不顾身子的健康嗜着仙酒?
韩若儿能变成这样,想是从前,将她惯坏了吧。
云珏目色忽的一凛,韩若儿房间中的那千年仙酒已到了手中。
“师父……你要做什么?”韩若儿紧紧地盯着那坛酒,语气愕然。
“不要!”韩若儿禁不住急呼,不过片刻间,那坛酒便被内力震的粉碎。
连目光都呆滞了,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从眼眶中滚落。
为什么会这样?
那千年酿是酒仙翁爷爷送给她的,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经历了世间沧桑、尝遍了酸甜苦辣,生长于那种环境,被周围人一口一个余孽叫着长大,得到一份友情是多么奢侈的事?
她是那样小心翼翼地宝贝着,那份友情的见证。
他为什么不听她的解释就将它损坏了?
对,他是她师父,他有资格教导她。
但凭什么破灭她的希望?
自己为什么会中魔镰之毒、为什么会用仙酒来缓解身上的疼痛,这一切的一切不就是为了那幻影草吗?
为了那救师父的幻影草,她出入那么可怕的缪山。
为了那救师父的幻影草,她在魔域迷宫中绝望地走了这么久。
为了那救师父的幻影草,妖毒再疼她也不哭不闹,只是一味地用酒精麻痹自己。
原来最后,是自己错了。
师父什么也不知道!
“为师问你,为什么去接触鬼派之人?为什么要嗜饮仙酒?”云珏强压着语气,面色很冷。
破碎的酒坛、哭的不成样的徒弟、强压着怒火的圣尊……见到如此的场景,仙医早已识相地退了出去。
一百年了,他何曾见过圣尊动过如此大怒?
云珏不是没收过徒弟,相反,他收了四个。
如襄、晗光、明岭、睿峰,可是这四个人加起来,也没有放在这一个女徒弟身上的心血多。
他感觉得到,仙阁所有的人都感觉得到。
仙医只是摇头,没有劝阻,圣尊平常不动怒,一动怒必是盛怒。
又岂是外人能参与的……
“韩若儿,为师在问你话。”他直呼她的名字,面色冷到了极点。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痴醉的酒精味,掺着梅花的气味,很甜、很香。
她贪婪地闻着,不欲回答他的话。
云珏气极反笑。
他养了怎样一个好徒弟啊!
四年前他将她从猛虎口中解救下来,封印了她体内的域火,精心呵护着她长大,不忍心她皱一下眉头,吃一点的苦。
如今她就是这么报答他的吗?
接触鬼派、染上幻毒,嗜酒如命……
他救了她这么多次,她却这样不爱惜自己的性命?
自甘堕落、不辨是非、如今还目无尊长,连这个师父的话都不回了?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这个师父他做的是有多失败!
“你、为什么、要接触鬼派?”
“为什么、总是不听劝诫、嗜酒如命?”云珏一字一顿,强压着怒火,想给她最后一个解释的机会。
眸子中没有少见的温柔暖意、亦没有初见时的冰冷淡漠,只有平静。
平静地可怕。
气氛凝固到了极点,一触即发。
韩若儿终于抬起了头,大大的杏眼里擎着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赌气似的,就这么一直望着他。
也不言语,就这样一直看着他。
他想知道什么?
自己为什么会和鬼派接触吗?
为什么会受幻毒吗?
为什么嗜酒如命吗?
她偏不说,要想知道,你自己猜啊!
去问问你那个青梅竹马清浅上仙啊。
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幻影草是她韩若儿拼命从缪山取来的,却因体力不支而让拜托清浅上仙前去茗忧殿递送的。
清浅吞了她的功劳,她却也不怨恨她。
如果不是清浅相救,她韩若儿早已荒死缪山。
不怨,怎敢怨?至于师父怎样想是他的事,她绝不会解释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