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到真人说的地点并没有花费我多少功夫,只是我没想到地点居然是在高层聚集的大楼。
大楼里的人并不多,廊道间只有零星几个职员急匆匆的身影。我隐藏住气息,拎着真人潜行到大楼的地下层。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谁也想不到一栋富丽堂皇的大楼里面还能藏着这么多血淋淋的问询室。
“谕吉在哪个房间?”我踹了脚真人,力道并不大。
真人身上带着的伤口并没有恢复过来,又被我拎着拖拽了一路,此刻模样狼狈,就像一个破布娃娃。
不是我的错觉,在树人祓除后他的状态兴奋得有些不正常。
“惊喜要自己发现才行,不是吗?琥珀小姐~”真人的语气疯疯癫癫。
看着阴暗的长廊,我脚下一踩,凭空便旋起一股强劲的气流,气流急速飞驰而过,长廊所有的房门被“砰”一声打开。
我忍着恶心一间间看过去,房间里各种断臂残肢让人心惊肉颤,墙壁像胡了几层厚厚的血腻子,原本的颜色早已经看不清楚,甚至还有未完全死亡的咒灵顶着残缺的身体在房间角落里蠕动呻/吟。
在成为非人类后,看见人类的死亡反而没有多少触动,反而在这些扭曲的咒灵被折磨时会生出物伤己类的心悸。
“你知道吗?琥珀小姐。”
真人躺在地上,头发遮住了面孔,掩盖住他此刻的表情。
“这样的审讯室并不是个例,每日都有数不清的咒灵和改造/体被送进来,但没有一个能活着走出去。”
真人喑哑的声音在空荡的长廊回荡——
“这些咒术师们其实从来都不畏惧力量,他们恐惧的是无法获得这份力量。”
“他们是一群比我们更加凶恶的野兽,和他们比起来,我们才算是真正的人类吧。”
人类与咒灵,猎物与狩猎者,永远无法共存的两种生物在这个世界的每一次杀戮都是在为自己争夺生存的空间。
丛林法则下,就连悲悯都显得格外的残酷。
现在并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但真人的话就像石头一样狠狠砸向我,即便我知道他在试图控制我的情绪,但失去谕吉的恐惧让我无暇思考更多。
在这个世界挣扎生存的迷茫与痛苦从未得到解决,一直以来我只是在忽视这个问题,而现在事情正在走向失序。
“所以呢?这似乎不关我的事情。”
我佯装满不在意,甚至态度尖锐,试图遮盖住我的心慌意乱。
长廊已经快走到尽头,空荡的空间回响着我的脚步声,每走过一个血淋淋的空房间,压在我精神上的负担就更重一份,恍惚间不远处幽暗的房间里似乎有棍棒敲击铁栏的声音。
“琥珀小姐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对待抓来的咒灵和改造体的吗?”真人爬到我的脚边,像一条冰冷的蛇。
他们对待我们,就像对待牲畜一样,敲掉牙齿,拔掉爪子,有手脚的砍断,直到我们身体里最后一滴血流干净。
事情不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确实可以满不在意,但是现在……
你猜……他们会怎么对待你的大猫咪呢。”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最后一个房间。
我看着光线昏暗得不可视的房间,脚上却犹豫了。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光点,是一个染血的东西在房间里发出暗淡的光——
那是我的金线。
脚步控制不住地踉跄,几乎不知道怎么走进来的,我扑倒在冰冷的尸体上,忍不住发出嘶吼般的低音,滚烫的眼泪从眼眶滑落,掉到冰冷的尸体上。
黏稠的血布满了谕吉的身躯,粘在毛上干涸成一块块的硬块,浓厚的血腥气充斥鼻间,甚至隐约能闻到腐肉的臭味。
一节节断骨从撕裂的肉块缝隙里凸出,地上有几道深深地划痕,其中有一道还留着半截指甲……是因为无法忍受的痛苦才能挣扎着留下这样的痕迹!
“喂,你们是什么人!”
门外来了巡视的人。
这些人似乎是来清理“垃圾”的,推着一辆堆满黑袋子的推车和手上还拿着手电和扫帚。
手电筒的光线直刺进眼睛,我下意识伸手挡住,下一秒看见了我手上暗红的血。
“哈哈哈哈——”
真人发出刺耳的笑声,似乎在嘲讽
“喂”清洁工张口
声音戛然而止,暴怒的金线在空中一闪,他们的脑袋被削下半截。
血液似乎都没反应过来,停顿了一秒后才从切口出快速涌出,失去支撑的身体沉重地倒地,眨眼间门口便多了两具尸体。
“没错……就是这样……”
真人更兴奋了,“让我看到更多——”
霎时铺天盖地的金线咆哮涌向真人,迅速淹没了他,真人发出几声尖锐的惨叫后就再也没有生息,金线缓缓散开,像是餍足一般地在空中慢悠悠地挥舞,真人最后停驻的地方连半点残渣都没剩下。
似乎意识到了异常,楼道间发出刺耳的警报声,警戒灯闪耀出危险的红光充斥整个空间,将阴暗的长廊化身成炼狱的模样。
我不清楚此刻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也熟视无睹,看向倒地的谕吉,我的心从没有这么累过。
谕吉……
谕吉……
金线温柔地裹住地上的尸体,我带着谕吉走出房间。
楼道口处,一群咒术师正戒备十足,见我出现各种咒术便漫天砸来。
金线迎面直上,织成一张大网截住所有的咒术,纷繁的咒术在金网上炸开就像一场绚烂的烟火大会。
咒术师们也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底牌在金线前看来就像落了一场毛毛雨一样,看着眼前神情莫辨的神明,无法言喻的恐惧在咒术师之间蔓延——
这就是神明的威力吗?
我不在意这些咒术师丰富的内心感受,自顾自向前走。
只是我每走一步,这群咒术师们便后退一步。
——多么讽刺
处在最后方的一个咒术师突然发出一声惨叫,他的同伴朝他看去,只见他的身体被密孔的线网分割成零散的肉块散落一地。
不知什么时候,一张金网沉默地堵住了出口。
“怪……物……”一个咒术师发出了一声呜咽
咒术师们惊恐地瞪大眼,此刻我却感受到了几分扭曲的愉悦,既沉重又轻松。
“和这个怪物拼了!”
不知道哪个咒术师怒吼一声,所有的咒术师一哄而上。
下一刻,混合着惨叫声,鲜血、肉末和张牙舞爪的金线演绎着一出凶残的杀/戮秀。
一滴血溅上脸庞又被我毫不在意地抹去,隔着满地的残/肢,我步步逼近最后一个咒术师。
“不要……不要过来!”他似乎已经疯了
在疯狂的攻击下,咒术师的腿脚被打断,手骨也扭曲地翻折过来,此刻在恐惧支配下只能无望地挣扎朝往前爬。
最后金线堵住了他的去路。
“告诉我,是谁干的这件事。”我蹲下问他
“什么事?我,我不知道,别杀我!别杀——!”
咒术师的脑袋从脖子上咕噜咕噜滚到地上,失去支配的身体轰然倒地,鲜血从光滑的切口处喷洒而出,染红了我脚下的地面。
金线温柔地蹭蹭我的脸颊,像是安慰我一般。
我收回金线,踢开脚边的尸体。
“也是……一个被高层一个口令就送过来送死的底层知道什么呢?”
满地的尸/体沉默地听着我自言自语
“凶手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是许多个……”
“所以费这个劲干什么呢。”
“把高层全杀掉不就好了。”
隐秘的监控室内高层吵成一片
看到地下层内的惨状,有几个已经忍不住迫不及待地想逃走了。
“派过去的都是一级咒术师……现在和这匹野兽硬碰硬已经不符合利益情况了……”
“吾等还要监控整个日/本的情况,现在就撤退吧!”
一个老人看向角落位置的咒术师
“那就……乐岩寺,你去控制住这头野兽,叫上夜蛾正道一起……”
角落的乐岩寺鞠躬退下。
大楼内,汹涌的金线呼啸着冲向每一个房间,伴随着尖叫声,许多不明所以的职员慌乱夺门逃走。
我很清楚他们只是悲催地被奴役的底层,所以任由他们逃走,除了几个不长眼试图攻击我的,每个高级办公室的高层已经成了一具失去头颅的尸体。
金线探索到一间隐秘的监控室,我透过视野发现房间已经空无一人。
“啧,这些人是兔子精嘛……”
金线就像探头一样搜集着空气中残余的信息,所有的痕迹最后中断在一个空间术式。
不过已经够了,金线是最敏锐的捕手,根据这些信息我也能快速锁定他们的位置。
“琥珀……”
我看向门外,神色复杂的夜蛾正道带着一个老头堵在门口。
夜蛾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墨镜后的眼神深藏着复杂与痛心。
“你不该这么做……”他说
我无所谓地环起手,表情淡淡,“他们也不该这么做,可是他们还是做了。”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暴涨的金线在空中闪烁着危险的尖光,夜蛾背后的老头也摆出架势,似乎要对我动手。
——动手才好
我暗想到。
不知道该怎么描述现在的心情,也无法解决现在的困境,我看向夜蛾,“你是来阻止我的吗?”
意料之外的,夜蛾摇了摇头:
“你是我的学生……”
“学生犯了错,作为老师,我不能让你继续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