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
厉明渊系上安全带，勾了勾唇。
“我闲得无聊，要气你这个有夫之妇？”
苏梨被他呛了呛，脸上的笑容减了减。
“我不信你看不出来，那个女孩和我长得有些像。”
“与其说她长得像你，也可以说你长得像她，这只能代表，我恰好对这款类型有兴趣罢了，不用往自己脸上贴金，大嫂。”
苏梨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虽然早就在电话里听习惯了厉明渊的一些嘲讽，当真正面对他本人时，苏梨还是觉得有些难堪。
她用手拨了拨头发，失去了脸上一贯的和善笑意，苏梨的脸看上去清冷许多，带着淡淡的疏离感。
就好像厉明渊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那样。
“阿渊，你——”
“不要再这么叫我。”
厉明渊又蓦地打断了她的话，苏梨却有些冷冷地笑了。
“为什么？阿渊，你在心虚什么？”苏梨说，“你既然这么看不上我，为什么又要对我这么好？”
厉明渊点了支烟，封闭的车厢里，香烟的味道很冲人，苏梨隔着烟雾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从中控台中间拿出了今天捡到的那个鲨鱼发夹。
她纤细的手指握着那个发夹，轻飘飘地说：“我改主意了，我还是觉得，把这个东西扔掉比较好。”
厉明渊扫了一眼：“我还以为你挺喜欢她，那么热心肠。”
厉明渊说的“她”，指的就是刚才和苏梨待在一起的云伽。
苏梨听完，脸上露出了一种有些奇怪的表情。
厉明渊对这种表情很熟悉。
苏梨念大学的时候，厉明渊时常会去她的学校找她，那时她的教室楼下有两只很可爱的流浪猫，苏梨每天出门和回家都会从包里拿出国外进口的猫条猫罐头喂给它们吃。
那两只流浪猫很胖，很可爱，很喜欢苏梨。
厉明渊一开始，以为苏梨也很喜欢它们。
直到有一天，苏梨带着自己家里的小猫去宠物医院洗澡，经过学校附近，那两只流浪猫看见她，兴冲冲地跑过来，不小心吓到了她怀里的小猫。
苏梨的脸瞬间就冷了下来。
她冷着声音让那两只小猫离她远一点，自那以后，苏梨再也没有给那两只猫投喂过任何实物。
从那时起，厉明渊就知道，苏梨是一个很有权衡的人。
她可以适时的献发爱心，从高位者的角度去施舍给她认为的下位者一些赏赐。
但是一旦那些她以为的弱者威胁到了她自己的利益，她会毫不犹豫地摈弃。
她可以适度施舍一些她多余的、不要的，但不要妄想可以从此和她同行。
厉明渊一直都知道，苏梨是一个很典型的利己主义者。
他甚至有些冷冷的想，或许在苏梨的心里，云伽就是那只看上去很可怜的流浪猫，而他自己，则是曾经在苏梨怀里的小猫。
苏梨怎么能允许一只流浪猫抢走了自己精心饲养多年的小猫呢？
-
云伽在医院待了很久。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回时家，不想面对时麦总是想要关心她、却又怕伤害到她的神情。
她想回厉明渊那里去拿自己的身份证，但她觉得，他现在可能不方便。
也许有别的人在。
一直到了晚上十点，在林兰的催促下，云伽才不得不离开了病房，沉默地走向地下车库。
走到车跟前，她才发现自己又把车钥匙落在病房了。
云伽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脸，随后将手捂在脸上，久久都没有拿开。
今天在医院碰见苏梨，让云伽一整天都有些心神恍惚。
即便早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早就知道厉明渊心里有别人，但她依然难受得要命。
这种难受并不剧烈，就好像一场375度的低烧，没有什么症状，但就是能让人失去对万物的兴趣。
云伽忽然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放下手来，呼出一口气，转过身，打算上楼去病房里拿车钥匙。
却在电梯口看见一个令她怔愕的身影。
忽明忽灭的白炽灯打在厉明渊的脸上，即便是那样的死亡打光，他的脸依然好看得要命。
云伽觉得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秒。
厉明渊慢慢向她走开，看着她发愣的神情，问道：“准备去哪？”
云伽默了一会儿才问他：“你来这儿做什么？”
厉明渊看了她一会儿，拿出了一张小区门禁卡，递给云伽：“伊顿豪庭，4栋5-1，你暂时住那。”
云伽反应了一阵才反应过来，眼神有点冷。
“厉少这是什么意思？换个金屋继续藏娇？”
厉明渊没说话。
云伽伸手移开他放在自己眼前的手，别过视线。
“不用了，我自己会找到地方住，厉少不是说过吗，我有的是朋友能帮我。”
说罢，云伽打算越过厉明渊离开。
却被他抓住了胳膊。
厉明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别忘了，三个月还没到。”
云伽愣了愣，抬眼看着他。
厉明渊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来：“我不希望你住在别人的房子里，到时候我有需要，怕有外人在，不方便。”
云伽很想狠狠甩开他的手，很想义正严词地和他吵架，以反击他的羞辱。
但她没有资格。
当初约好的事情，他做到了，但她还没做到。
不仅如此，她还在这样畸形的一段关系里，这样淡漠的一个人身上，弄丢了自己的心。
她死死抿住唇，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她闭上眼睛，那股昏昏沉沉的感觉又来了，就好像真的发烧了一样，整个人感到有些眩晕。
云伽松开厉明渊的手，向前走了两步。
果不其然，越发沉重的身体根本不听她的使唤，她的腿就这样一软，整个身子便跌了下去。
厉明渊很快抓起她来，将她放在自己的怀里。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皱了皱眉：“云伽，你发烧了？”
云伽还是半眯着眼睛，只觉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都在疼，头晕，腿酸，肚子也很疼很疼。
厉明渊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将她横腰抱起，摁下电梯，直接去了医院大楼。
-
半梦半醒间，云伽听见旁边有人说什么“腹部淤血”，“体内感染”，“留院观察”。
而回应那些声音的，只有一个淡淡的“嗯”字。
那是厉明渊的声音。
和从前许多个沉默的夜晚一样，知道厉明渊在身边，云伽总是能放下心来睡得很香。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很久，直到感到一个冰冷和宽厚的手掌放在自己的额间，良久都没有离开。
厉明渊把手从云伽的额头上移开的时候，才看见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也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她的眼神有些迷离，好像隔着一层雾。
厉明渊鬼使神差一般地摸了摸她的脸。
“医生说你的腹部受过伤，里面有淤血，造成了体内感染，所以才会发烧，等你的经期结束后，会给你安排一个手术，把里面的淤血清理出来。”
云伽的手抓了抓床单。
腹部有淤血……想来应该是上次同学聚会的时候，林晨用力踹她的那一脚。
当时她一心想要逃离那里，之后也只是忍着疼痛，没有单独去医院检查。
她没想到，竟然严重到这种地步。
腹部又传来一阵剧痛，伴随着生理痛，云伽整个人脸色都有些发白。
但她还是用力坐了起来，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的时候，厉明渊才知道，云伽是打给杜春华请假的。
毕竟要住两天的员。
厉明渊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云伽真是十佳员工，不迟到不早退，哪怕发生了再紧急的事情，她也不会忘记第一时间和领导请假。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她在电话里说明来意之后，那头的杜春华好一阵儿没说话。
就在云伽有些尴尬打算继续说的时候，杜春华才开口了。
“云伽，你最近请假有些频繁啊。”
云伽噎了噎。
她进入公司快三个月，除了上次家里进小偷请了一次假，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没有怠慢过工作。
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工作有多么不容易。
而她也只能依赖这份工作，因为这是她唯一的安全感。
杜春华继续说：“咱们部门一向都是管理很严格的，现在的就业形势不好，咱们公司的待遇你也不是不知道，都说能者上任，如果你觉得你对这份工作有什么意见，多的人是候补，顶替你的工作岗位，我希望你能权衡利弊，考虑清楚。”
云伽心里知道，杜春华对她有意见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次因为她当着大家的面让梁齐下不来台，也狠狠打了杜春华一个耳光，所以现在几乎是明面上的在公司针对云伽。
云伽握紧电话，说：“我身体不舒服，需要住两天院，公司有病假，到时候我把住院证明提交上来，这样可以吗？”
“按程序上来说当然可以，”杜春华的声音冷冰冰的，“但是按程序上来说，你这个学历和工作经验根本没有资格进入厉氏，再说了，你身体上的病痛又不是因为公司的缘故造成的工伤，不是我为难你，即便我同意，让上面的领导知道了，领导也会不同意。”
云伽正欲说话，手里的手机却被一旁的厉明渊夺了过去。
他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一丝冷意。
“我同意。你申请报备，我审批处理。”
在杜春华完全已经呆愣住的沉默的间隙里，厉明渊在云伽惊愕的视线中，平静地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