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
云伽平静地度过了几天。
她每天循规蹈矩地上班，下班后顺路去看望父亲，回到家给母亲打视频，偶尔买一些菜回来做饭，但更多的时候是点外卖随便应付一下。
有时候，云伽自己都恍惚中以为，生活似乎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了。
只是每每午夜梦回之时，在监狱里的绝望和无助横冲直撞地搅乱了她的梦境，她在一片冷汗涔涔中惊醒，依然会惧怕得心慌发抖。
她的枕头底下一直放着关于她那起案件的所有报道和书面文件，她几乎可以准确地记得哪个字在哪一页的哪一行。
在无边的黑夜里，云伽在噩梦中醒来后便会坐在窗边，弦月高照，月色清凉。
她的内心却看不到一点光亮。
就像监狱里那一堵堵似乎比天还高的墙，隔绝了一切。
次日一早，云伽早早来到公司，她最近接手了一起新项目，和医院合作，从国外引进一批先进的设备。
她对这个项目很上心，不仅是因为这是她独立参与的第一个项目，更是因为引进回来的设备，和父亲的病情治疗有关。
每一个细节，她都看得很仔细。
右侧忽然传来一道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
云伽抬头，是杜春华。
她微蹙着眉头，看上去有几分严肃。
“半个小时后去10楼参加项目会议，准备一下。”
云伽应下了。
杜春华又看了她一会儿，扫过她手里的资料。
“云伽，你是财务岗，你在项目中的作用是审核每一笔资金的合规合法，至于项目设备的细节不在你的负责范围之内。工作要分清轻重缓急，明白吗？”
云伽合上资料，垂下眸，“知道了，谢谢杜总监指点。”
杜春华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高跟鞋撞击地面，发出不小的声音。
云伽将资料放进自己的包里，打开了电脑里的报价表。
……
半小时后，云伽来到会议室。
里面满满当当坐满了人，有医院的负责人，医药公司代表，以及外国公司在国内的代理供货商。
最上面的位置空悬着，陈明恩站在一旁看了眼腕表。
云伽心下了然，垂下眸来坐好。
五分钟后，会议室大门被推开，厉明渊一身黑色西装徐徐走进，偌大的会议室顷刻间雅雀武神，云伽抬起眼，看见面容冷淡的他，很难让她看到在那一个个夜里，将她搂在怀里沉沉低喘的男人的身影。
陈明恩拉开座椅，厉明渊顺势坐上去，修长的双腿交叠，身子后仰，有些懒散地靠在椅背上。
黑色外套下的衬衣衣领上系着一条窄窄的墨绿色领带，映衬着冷白的脸颊，视线似有若无地扫过云伽，唇边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漆黑的眸子里带着星星点点的光芒，仿佛有一捧星屑掉落在里面。
厉明渊沉下眼皮，薄唇微启。
“开始吧。”
会议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
云伽一边记录着报价的详细信息，一边留意着设备进口的时间和手续，在手机备忘录里做了个记号。
甚至为了了解设备的具体情况，云伽在中途找了个工作上的理由，添加了设备代理供应商的微信。
扫完微信后，云伽放下手机，抬起眼，却对上了厉明渊讳莫如深的眼神。
她的心略微紧了一瞬，不过下一秒，厉明渊已经看向别处，仿佛方才的对视不过是她的错觉。
会议结束之时，医药代表站起来，对着厉明渊的方向微微鞠了鞠，“厉少，您看今天时间还早，愿不愿意赏脸一起吃个饭？”
有些合作，不是只有在公司开会才能达成的。
觥筹交错之间，宾客尽欢之余，一切都好说。
厉明渊噙起一抹笑来，“陈明恩，你安排。”
陈明恩应下一声“是”，便拿着手机出了会议室。
云伽跟着人群回到办公室，刚走到工位，杜春华便走上来。
“你也是项目成员之一，晚上的聚餐你也去，记得表现好一点，这个项目是你第一次独立负责的，以后要和他们打好交道，做事才更顺利一些。”
云伽点点头。
晚餐定在帝豪酒店的宴会场，陈明恩提前通知清了场，偌大的宴会厅里，只有他们一桌人。
厉明渊坐在上座，而云伽坐在下座。
可从座位的布局上来看，她正好坐在他的对面。
不断有人上前和厉明渊敬酒说话，云伽坐得有些拘谨，垂眸安静地吃饭，杜春华却碰了碰她的手肘。
她抬眼，杜春华示意了一下她的酒杯，随后站起身来，走向厉明渊。
“厉总，我敬您。”杜春华笑道，“财务部年前大换血，多谢厉总的提拔和支持，财务部的业务才能一帆风顺。”
云伽跟在杜春华的后面，也轻声说了句，“谢谢厉总。”
厉明渊的唇角隐隐地勾了勾。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问：云小姐打算怎么谢？
他压下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欲望，微微举杯示意，仰头一饮而尽。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云伽看在眼里，却很快移开视线。
酒过三巡，几个医药代表和供货商都是在酒场里的老手，几杯酒下肚，便也不再拘谨。
“厉少，这批设备在国内，绝对是目前最先进的，虽然设备价格不便宜，但是前景你不用担心，不出半年，一定回本！”
医药代表也喝了口酒，“现在的人生活方式太不健康，进出医院的频率越来越高，越早引进设备，占据市场，才能钱生钱！”
厉明渊淡淡地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一片恭维声中，方才和云伽加了微信的供货商突然看向她。
“这位美女，怎么总是一个人闷着吃饭啊，来，我敬你一杯！”
云伽一怔，抬起眼来，整张桌上，除了厉明渊恍若未闻地垂眸看着酒杯以外，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在场只有杜春华和云伽两个女性，杜春华给云伽使了个眼神，她举起桌上的酒杯，盈盈一笑。
“该我敬您才对，以后的工作请多担待。”
“自然要多多担待！美女在全世界都是有特权的！”
一片笑声。
有了供货商的开头，几个医药代表和医院负责人也开始轮番和云伽喝酒。
云伽一杯接着一杯，笑脸相迎，来者不拒。
“厉少，贵公司的员工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厉氏集团有这样的员工，一定大放异彩！”
医院负责人和厉明渊比较熟，这些年，厉氏集团逐步开始发展医疗器械领域，免不了要和各大医院的负责人打交道。
厉明渊掀起眼皮，目光扫过云伽。
宴会厅的暖气开得很足，但她依然感到一股凉意。
厉明渊懒懒地笑了笑，“各位尽兴就好。”
有了厉明渊这句话，几个常年混迹应酬酒场的人便更加肆无忌惮了。
“来，让我们一起举杯，敬厉少，项目顺利，财源滚滚！”
云伽在一片嘈杂声中，给自己倒满了酒。
她举起酒杯，眼里的眼眸中带着勾人的笑意，直勾勾地看着厉明渊，一饮而尽。
修长的脖颈仰起好看的弧度，厉明渊似乎都能看到酒精液体顺着她的食道，光溜溜地滑下去。
他知道她的脖颈下是怎样一副曼妙的躯体。
她也知道他的目光代表了什么意思。
周围吵吵嚷嚷，他们安静地对视，目光平静，底下暗潮涌动。
“好！云小姐不愧是女中豪杰！”供应商大笑了声，“我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