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苏元衍站在柳亦素身旁,将两个孩子挡在身后。
紧缩的眸子透露出一丝危险的气息,涌动着无法掩饰的愤怒。
他拿过契约,逐行逐句地看完,“这上面没有两个丫头的名字,更没有我和内人的手印和签字,如告到官府,你也带不走我的女儿。”
“你娘签字了,也收钱了,你们这是要空手骗我十两银子吗?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没有哪个祖母有权卖孙女的,没有哪一条律法是祖母签了字就可以发卖孙女的!她签了字,她收了你的银子,按律法你的确可以告她!”冰冷的嗓音,冻得苏母要站不住了。
怎么突然间,老二一家都变了呢,不再唯唯诺诺受她拿捏了。
突然间要翻天了。
“老二,你这是要逼死你娘吗?当初柳亦素可没反对!”
“是吗?我没反对吗?我明明就反对了!是你们根本不听我的!我有在契约中签字摁手印吗?我有收她的钱吗?"反正那上面没她的签名和手印,只要她咬定自己不同意,她们又能奈她何。
“你当初你明明也在场,你一句话都没说。”苏大嫂跳了出来,指着柳亦素的鼻子骂。
苏大哥扯住苏大嫂的衣摆,拉了回来。
这个蠢货,如今矛头没有对着他们大房,这个蠢女人还主动跳出去当靶子。
总归人是娘要卖的,银子是娘收的,他也知道卖掉两个丫头,是想给三弟娶个镇上姑娘。
这对他们大房来说,是百利无一害。
承泽也快要娶亲的年龄了,多了这十两银子,家里不就宽裕得多了吗?
反正卖得也不是他家的孩子。
如今,老二家的不肯卖,虽然有些可惜,但也没必要掺和进去。
“我怎么忘了大嫂,刚才这个人伢子说,是娘和你同意卖的,你这个大伯娘有什么资格卖我的闺女!
那我是不是也有资格将承泽和承志卖去当小倌了。不过,就承泽和承志的模样,也当不了小倌,只能去当打杂的。”
“你”苏大嫂被气得说不出话,柳亦素竟敢让她儿子去当小倌。
“老二家的,留点口德!”苏大爷脸色阴沉,虽然苏母做得也不对,但毕竟是家里的长辈,就两个不值钱的丫头,卖了就卖了,老二家还扯那么多事。
难不成真让老太婆去衙门蹲大狱吗?
“你们连人性都没有,还怪我没口德!你脸怎么那么大!”柳亦素一脸不屑地看向这个所谓的一家之主。
如果不能维持好的家风,这个一家之主也可以没了。
“你放肆!你目无尊长,再这么闹下去,别说苏家,就是整个山水村,也没有你的立足之地!”
苏母和苏大嫂听着苏父对柳亦素的训斥,腰杆都挺直了几分。
苏大哥依然归然不动地站在后面,只是眼中的幸灾乐祸出卖了他的立场。
柳亦素拉住苏元衍的衣袖,苏元衍是读书人,不能背上不尊父母的罪名。
还未等他开口,柳亦素就耻笑一声,“尊长?就凭要卖掉我闺女的长辈?我就看整个山水村,有没有你们这样的长辈!”
说着,拿起两张锄头,跑到院子外面,敲了起来,“乡亲们啊,都来看看啊,他们要卖我的闺女,还说我没口德,不尊重长辈,还要将我赶出山水村,大家都来评评理啊,有这样做长辈的吗?咱山水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咱山水村还娶不娶亲了!”
此时正是村里人要下地的时候,听见敲锣般的声音,纷纷围在院子外面。
院子里的苏家人一脸便秘的模样。
家丑不外传,柳亦素是恨不得将苏家扒得连底裤都不给他们留。
卖女本就不是件光荣的事,况且如今也不是大旱之年,山水村除了被后娘卖掉的小翠,就再没有卖女的了。
如今,苏家劳力那么多,竟沦落到要卖女。
这可不是个正常人家会做的事。
柳亦素看院子外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了,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爹啊,娘啊,你们为何要做得那么绝啊!我们一家干最多的活,吃最少的吃食,住最差的卧房,还给中公上缴最多的银子,到头来,还得卖掉我的闺女。
卖掉的钱还是给大房和三弟,我们二房就活该过得猪狗不如吗?
如果今日,洛儿和清儿被卖,我也不活了!我就在院子上挂条绳,吊死算了!”
说着,跑进屋里拿了一根麻绳。
“娘啊,娘啊!祖母,我给你下跪了,你别让我娘去死!”
苏洛和苏清,满眼的泪水,院子里响起了母女悲痛的哭声。
走泼妇的路,让泼妇无路可走。
这泼越撒越得心应手,仿佛开启了另一个人格。
做个泼妇,可比做个得体有礼的社畜要舒心得多,只管撒泼,反正也无所谓。
“苏家的,你这是要逼死你儿媳妇吗?竟然想送孙女去当丫环,这不是让人送死吗?苏二到底是不是你的亲儿子?”
“就是,我们山水村除了那个被后娘卖的小翠,还从未出过亲祖母卖孙女的,而且人家亲爹亲娘还在!”
“我就说,我家大山怎么谈不上媳妇,都是她将我们山水村的名誉作坏的,有这样的婆母,谁会将女儿嫁入山水村!”
苏母吓得连连往苏父身后躲,苏父狠狠地刮了她一眼。
这蠢女人,要卖丫头,也得悄悄卖,搞得全村人都知晓,往后他在村子里都抬不起头来了。
人伢子一看围着的人,还有拿着绳子要上吊的女子,今日估计是带不走两个丫头了。
给出去的银两不仅要退出来,还得让他们赔偿她的损失费,亏她这个月奔走打听着,还给大户人家的管事塞了不少好东西,这些都得让苏家赔偿。
“哎呀,契约是苏大娘签的,十两银子也是她收的,也是她主动找上门来说要卖我两个丫头的,我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奔波,才找到合适的人家,如今却闹成这般,我的损失该如何算啊!”
那妇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哭喊起来。
众人纷纷将目光射向罪魁祸首苏母。
“还不把银子拿出来,还回给人家!”苏父压抑住愤怒到极点的怒气,狠狠地将拉着他衣摆的苏母甩了甩。
苏母不敢再吱声,飞快跑向卧房,将银子拿出来。
“这一个月我奔波劳累,给管事的打点,今日还租了牛车,你就给回我自己的十两,这心肝也太黑了!”
“那,那你想怎样?难不成还想我再给些银两给你?”煮熟的鸭子都飞了,苏母已经够生气了,如今还想让她往外掏银子,想都别想。
妇人看了一圈人,而后站在苏元衍眼前,“我看你也是个读书人,必是明事理的。这件事的起源是你娘,人我可以不带走,但是我这一个月的奔波开支,总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想要多少?”
“五两。”
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的讨论声。
“五两!你怎么不去抢!”还未等苏元衍说话,苏母就跳起来了。
苏元衍看了看院外的牛车,思索了会,“二两,我刚粗算了下你这个月的开支,二两足矣。如你再纠缠,定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迫于苏元衍压迫性的眼神,妇人也答应了。
一旁站着的苏母却纹丝不动。
直至苏父吼了她一句,“还不进去拿银子!”
苏母忍了忍,哼了一声,用力挥着衣袖,往卧房走去,肉痛地拿出二两银子。
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村长来了!”人群外,响起一声喊叫声。
苏元衍敛了敛眼眸,村长是他托人请来的。
这个家是时候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