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河上月
江梦珂其实更喜欢他黑发的样子，就比如他现在低头认真纹身的样子，她还记得这黑头发是她染的，黑头发把眼睛映衬的很亮很亮，盛的下满天河的星。
他的眼睛很深邃，眉毛硬朗，尖锐中带着平和，恰到好处，鼻梁像一座优美的山。江梦珂就那样躺在椅子上，眼睛却盯着李昱凯看。
她想使劲的从他的眼睛里读懂什么，也忘了自己看了多久。
一瞬间，她觉得她快要陷进去了。
因为她不自觉的就看向了他的嘴，看向他的喉结。在这种情况下，吸引的磁场自然而然的发生。
时钟会转动，但心动的钟是静止的。
起初她以为她的动心只是因为他那张太好看的脸。
人都爱美好的事物，她心底承认对他的欣赏。
纹身的时候很疼，像把肉磨破了，不断震碎、不断重生。
纹身足够疼，所以她收回了刚刚的视线，别过脑袋，忍着疼执拗的看头顶白花花闪眼睛的灯。
看灯圈，看一点点眼泪里灯的光影，看天花板上白色的光圈。
她的牙是咬着的，所以脸鼓鼓的，李昱凯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这个坚毅的、有一点点泪花却一声不吭的姑娘。
她这个样子很难不让人爱。
所以她到底是没吭一声，眼睛里积的那点泪也忍了回去没落下来，发愣一样的一丝不苟的看着那个不能再平常的灯泡。
她不知道那个单词会纹成什么样子，既然躺在这儿，她对李昱凯有种莫名的相信，也有种不管不顾的任意，怎样都好。
她锁骨下面是黑色的潦草的单词，字母是连起来的，潦草的样子看着很好看很洒脱，起与落都带着锋利与尖锐，极具艺术感。
“好了。”李昱凯脱下了手套，放下纹身器。
江梦珂舒心的呼了一口气，刚才纹身有些难以忍受的疼变成了轻轻的密密麻麻的疼，她忍不住躺在椅子上动了动身体，披盖在身上的衣服慢条斯理的滑动，露出来她白嫩的皮肤。
这屋子里是带着燥意的，撩拨的让人心慌。
李昱凯无意识的抬头却迎上了江梦珂望过来的眼神，夜里那双勾人的眼睛，让他觉得一切都燃起火花，匆匆心虚避开了视线，撇开头。
他利落的站起来大步走到外面，留江梦珂一个人在里面，带了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李昱凯手搭在外面的栏杆上，任由发丝被风吹的歪歪扭扭。
外面的秋天的风是有用的，那股他心里火燎燎的劲儿现在静了不少。
江梦珂愣了许久，低头看身上刚刚刻下的纹身，手指好奇的轻轻去触碰它。
很不错，没想到这种学校的风云人物也会这种技术
她低头轻轻的笑了一声，想起曾经的高中三年天天埋头苦学，对这个人根本没什么印象。
挺感谢神明的，能让她再来一次，能遇见一个人，如他。
江梦珂回过神，把身上的衣服草草套头穿上，拿起外套就风风火火的站起来，“刺啦”一声，拉开门走出去。
外面的风有点大，快中秋了，月亮很圆，他的背影在一副画的中央。
挂在枝头的月亮在画里为他做配。
江梦珂走过去，身体倚在栏杆上，风也把她的发丝吹的飘扬起来。
李昱凯发现她走了过来，站在一旁，转过身看了一眼，又转回去。
“谢谢你。”
江梦珂说的很诚恳。
李昱凯像没听见似的，并没有什么回应。过了几秒，他问。
“有没有兴趣去护城河转转。”
江梦珂一愣，现在时间不早了，所以没有回答。
他也转过身来，把背倚在栏杆上，敞着怀，坦荡又自由洒脱。
“确实现在时间挺晚的了，明天是中秋节，我送你回去。”李昱凯把工作室的门一拉，拿着钥匙在手里扔着玩，眼眸看着钥匙在空中一高一低，看不清情绪。
“走吧。”他往前走，以为她会跟上，结果发现旁边没人，于是转过头找她。
静的夜，月亮很亮，路灯也白的不同往常。马路上几乎没有人了，就剩李昱凯和江梦珂遥遥对望。
“我们怎么去啊？不会还走路吧？”江梦珂面露纠结，走着来走着去，真的很远很累。
所以她这么长没吭声，就琢磨这件事
李昱凯看着她那个皱着眉头的样子，忍不住的笑起来，笑的心口发颤。
“这么晚，你爸妈不管你啊？”
“我妈这几天都不在家。”
张文华去医院照顾江梦珂姥姥去了，中秋节大概率只剩下她一个人，团圆的日子里她形单影只。
十一点的晚上，两个人找了共享单车的停车点，扫上码，一个人骑一辆。
月亮纹丝不动的挂在天上，丝毫没有要落下的迹象。晚上风更大，也变得冷，骑自行车更加速了空气中风的流动，裹挟着秋季的干净的、爽朗的味道。
两个人像个傻子一样，猛蹬着，还在幼稚的比谁骑得更快。
毫无顾忌的去拥抱风，发丝被吹乱也毫不在乎，感受夜晚的寂静和神秘。
江梦珂发自内心的笑，骑到李昱凯前面时回头喊他的名字。
“李昱凯，你没我骑的快哦，能不能赶上我！”带着稚气未脱、带着偷偷的窃喜。
她的笑很美，被月光镀上了层温柔天真的模样，李昱凯怔怔的看着也笑了。
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那时风动，此时心动，抬头仰望，确是一片天空。
运动让人累，累让人忘却烦恼，只想着大声呼喊，哪顾得上其他。
到了护城河，两人把自行车一放就走到岸边去。
江梦珂从小在这里长大，这条河在她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变过，保护着环绕着这座城市。
“我记得小时候这里面的水很深，我特别害怕走近，害怕一不小心就跌进去，想想就有种被水呛到不能呼吸的感觉。”
江梦珂指着河西的中央，“你看，那边以前有一座修的桥，不过现在没有了。它很窄很窄，我偷偷从上面过，看河水流的湍急，我只能快跑，生怕河水卷着我就卷跑。”
“河对面的高楼以前是村子，那个桥就是为了建楼搭的，好运材料。”
江梦珂喋喋不休，这是她童年的回忆。
李昱凯仔细的听着她讲，看她手指的方向，来想象她记忆中生活的地方，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一点一点，好像渗透了她的生活，更加了解她。
其实李昱凯对这里相当陌生，对啊，他只不过是被随意丢在这儿。
他有些失神，他从小待的地方繁华喧闹，大城市的夜晚灯光耀人也更加冷漠，没有小城市的温情，也没有缓缓流淌的护城河。
团圆的夜晚，当提及任何有关温暖的事情，没有亲人的守护，总萦绕淡淡悲情。
圆月在徘徊，温柔的向大地发出皎洁的光，而河水也上泛着银光，岸边的树梢微微摆动，两个人开始并排坐在一起，在地上投出令人捉摸不透的影子。
影子紧紧缠绕着，暧昧的在地上如水般波动。
“我家以前还在那一条街上卖电器来着……”她讲着讲着就困了，没了逻辑，还僵硬着像机器一样输出。
江梦珂躺下来，背靠着岸边的石路，有些硌。
“李昱凯，你也躺下来。”语气更像命令，不过他也那样做了。
“躺在地上，一睁眼就可以看见好多的星星，天空好蓝，月亮那么亮那么亮。”她一伸手，就仿佛可以把它们攥进手里，眼睛也闪着光。
“确实。”他看了看天空，轻飘飘的“嗯”了一句。然后转过头看江梦珂的侧脸，看她傻乎乎的伸手抓星星，挡住自己的脸。
江梦珂的视线里本来是满天的繁星，后来开始变黑了，她闭上了眼睛，无意识的睡着了。
呼吸浅浅的，嘴巴可爱的有些撅着。
入秋的夜里很凉，晚上是不适合在地上睡觉的，李昱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臂，江梦珂没有反应，他就不想大声叫醒她了。
当下的他有私心，想让她陪陪她，想多看看她长长的睫毛。
李昱凯直起身坐起来，看着河面还是那般平静，偶尔被风吹的翻起一个小波。
他小心翼翼的用手拖住了她的脑袋，躺在硬硬的石子路上又冷又疼，然后慢慢的、轻轻的生怕惊醒她，然后让她坐起来。
江梦珂也感受到了一番动作，可只是扭动了几下，哼哼几句，然后继续她的睡梦。
李昱凯把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头顶的碎发像毛毛一样时不时撩过他的脖子，他情不自禁的抬起了右手失神的想抚摸她的脸颊。
在半空中，他清醒过来，手停住，只是帮她拨开挡住脸的碎发夹在耳后。
刚开始她睡保持这个姿势挺安稳的，后来就开始觉得不舒服了，可是依旧懒得睁开眼睛，困得摸索着想要更舒服。
江梦珂两只手挽住他的右胳膊，头往上挪了挪，舒服多了，她开心的蹭了蹭，然后脸颊贴在他的胳膊上继续睡。
后来天还是发亮发白，她才艰难的睁开眼睛，双手放开他的手臂，揉着眼睛迟钝的回想着这是哪里。
“该回去了。”李昱凯说。
“嗯。”江梦珂跟着应和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清理思绪。
她突然就停顿了动作，想到刚刚好像抱着什么很舒服，然后迟迟的转过身，心虚的看着李昱凯的右臂，心一下被提了起来。
她靠着别人睡了多久啊？
突然就害怕抬头看他的眼睛了。
她再扭过头快速一瞥，还好，还好，他衣服上没有水渍，她没有睡觉流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