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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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破晓,清晨的阳光拂洒在高中教室的桌子上,光影的脚步慢慢拉长,走在小路上盈进鼻腔的都是满满新鲜的空气,三两小鸟安心大胆的在树下潇洒漫步。
江梦珂大摇大摆走进高一七班的教室,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摔,用脚拉开椅子,顺畅坐下。接着就把头往桌子上一抵,用胳膊垫着脑门,毫无顾忌的趴下合上眼睛。
一系列操作让支棱着脑袋,梗着脖子观望的温素雅大为震撼,偷偷摸摸的拉了一下江梦珂的衣角,“班主任在后面站着。”
她直起脑袋,惺忪的双眼费力的张开,看见后门处幽灵一般的张佳,“她爱杵着就杵着,管我啥事。”接着,就继续摊在桌子上。
温素雅的嘴圈成了o型,眼睛瞪得圆圆,最后实在没辙,贴心的给她披上校服。
张佳抱着肩膀扫视这个骚动的班级,最后把犀利的眼神落在趴着睡觉的江梦珂身体上,眼睛微眯,利索又干脆的走到她的桌子旁,敲课桌。
留下一句“出来一下。”
江梦珂满脸倦意和疲惫的抬起头,一脸不耐烦的跟着张佳走到走廊上,“你开学月考考的不错,但不能松懈和浮躁,最近看你不在状态。”
“嗯。”她如认错的小鸟捣点头,和曾经的人一样爱在大人面前收敛自己,伪装成乖孩子。
“前几天看见新转来的李昱凯同学来找你,你们是——”
这才是她的真实目的吧,来绕着圈的打听她和李昱凯的关系,“他不是个好孩子,而且家里也很复杂,学校对他所作所为很为难,你不要跟他走太近。”一句句话,掷地有声。
为难什么呢,她不经意的嘲笑一声,不过是平素里校风严肃板正的学校突然出现了一个疯狂的不停变换发色、做尽各种勾当的另类。往常来讲,学校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存在,不过也就是动心他家人给的钱吧。
既要装模作样批评指正,还要在背后供着有钱的大佬,点头哈腰,像尊佛一样供着。
尽管她心里已经察觉,而且也有点鄙视的心理存在,不过表面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道了声“知道了。”
你让我收敛我就收敛啊,于是江梦珂在转身的下一秒就去一楼的高一三班找李昱凯,她靠在走廊外的栏杆上,隔着窗户找那个有着嚣张气焰的不容忽视模样的人。
等到学校的预备铃都响了,也没看见那个红毛的影子,真可惜啊,她拍拍刚刚撑在栏杆上的手,准备出教学楼。
走到出口,她只是不经意间的往墙上贴的纸一看,就低头笑了,“呦。”
这不就是通告批评嘛,李昱凯同学这就开始走上高中的日常生涯了他真的要赶上江梦珂以前没重回高中时候对他印象的进度了,活脱脱就是一个教导处打印通告纸上的常客。哪次升国旗之后没听到他被批评都觉得他这一周表现得绝佳。
[本校学生李昱凯随意染发,身着奇异服装。其行为已经违反了学校管理制度,影响了学校名誉,也在全校造成了恶劣影响!
现经研究决定,给予他通报批评一次,以观后效。
希其他同学能引以为戒,认真学习严格遵守学校各项规章制度。]
[根据任课老师考勤记录,李昱凯同学多次出现旷课现象,希望收到批评的同学们认真反省,积极改正错误。]
……
总之根据这一张张的通报批评单,他被勒令回家待着一周,这罪过要说起来可大可小,这惩罚几乎是微乎其微。以前她记得有个学生就是上课是个觉就请家长回家了。
估计是学校惹不起来这个大爷了,迫不及待请人回家。
插着口袋,扬起脑袋走出教学楼的时候,迎面遇上走来的校长,他似乎一脸疑问,“你现在去干嘛,都要上课了”
如果以后回想起来那段往事,江梦珂绝对是昂着脑袋,用鼻孔朝天的不care目光,自然又自信的朝校长点点头,“我有点事。”
好吧,她现在也变成大爷了,模棱两可的,有事才出去,谁没事出去啊,等于没有回答。
校长也没了料到这同学的语气跟慰问下级一样,好像一副你惹不起的样子,逃学都逃的理所应当,当即就胡乱点头转弯错开了。然后突然想起来不对劲,一个学生跟他横什么横,就想转头去赶,人已经没影了。
牛气十足的,江梦珂利索的翻墙,直冲那个她认了大姐大的破街,眨巴着眼睛找她的同伙,结果发现那条街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好失望啊,连玩都找不到人,一个个都这样。
她斜卧在街口的躺椅上,起初眼睛里是灰暗的小街,朦朦胧胧的从墙缝里洒出来的光影,一只猫飞檐走壁,一只哈巴狗慵懒的起仰八叉的睡觉,地上是零碎的瓶瓶罐罐。
有光的世界起初是圆形的,后来变成椭圆,最后江梦珂合上眼睛,睡着了,视野变成全黑的了。
青铜色的墙上有粉笔勾画的奇形怪状图形和像狗爬似的字迹,江梦珂就惬意斜倚睡觉,懒懒散散的正甜美舒坦的酣睡着呢。
一个巴掌就冲她的脸上甩来,又重又冲,她的半边脸直接就火辣辣的疼,片刻就红肿起来,像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刺着,直接就霸道的打断了人的美梦。
不满、暴躁、愤怒,江梦珂的心里直接就冒出来一团邪恶的火气,厌烦的甚至想把面前的人杀掉。
紧锁眉头,正想要费劲的张开刚刚沉沉入睡的眼睛,下一秒就又被一个飞来的手精准的拍到另半边脸上,像撕裂一般疼痛。
“我艹,我他妈招谁惹谁了,你是不是有病啊!”话音刚落,她就连身体和躺椅就被一脚踹翻,滚落到地上,胳膊被呲破摔到石板地上,突然就感觉天昏地乱的。
面前是摇摇晃晃的世界,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直接就怼到她脸上,披着头发,眼睛狠狠的瞪着江梦珂。下一步就要举着拳头砸下来,
江梦珂瞬间就自我防备的拿着手挡着,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发生到身体上。
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梦珂跌跌撞撞抬头看是那个桀骜不驯的李昱凯,直接就映进了她的眼睛。
他拧着眉,看她肿着的脸、磕破皮的手臂、有一道疤的脖颈,抓住人的手紧紧用力。江梦珂能明显感受他骨节分明的手与她的肌肤相挨,清凉又干净,细密的感情在两人之间发酵,微妙的火花在互相碰撞。
从天而降,莫名其妙的劈头就是被打,委屈到极致就是江梦珂用迷茫朦胧的眼睛看他,既想哭又想笑,最后只能把泪花忍在眼眶里,最后假装正常的抿嘴。
挣扎起来,她试了几次想挣脱手臂无果之后,就任凭一只手被他拉着,然后拖着人走向前,刚刚李昱凯赶来推了那女人一把摔倒在地,现在趴在地上好狼狈。
现在开始装可怜了
一个人的眼睛可以一瞬间变得狠毒,比如现在江梦珂上扬妩媚的眼睛突然就锋利起来,带着寒气,冲上去就扇那女人两巴掌。正要撸起袖子继续打起来的时候,手臂被人猛的拉走,被用力拖跑。
“我来的时候后面乌泱泱一片,再不跑一会儿走不了了!”
“啊”
错综复杂的小路交错着,李昱凯拉着江梦珂的手穿梭在迷宫胡同里,奋力奔跑,使劲冲,脚下踩着的青石板啪嗒啪嗒响。秋风让两人的衣服鼓成一个个大包,然后再从袖子里溜出去,
少年意气风发。
她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知道一直跑,生怕后面的人追上来,腿都麻的没知觉,还是呼呼喘气。
最后她和李昱凯停在一条小街上,后面确定没有追赶的人影,靠在墙上大口呼吸,汗水顺着脸淌下来。
他偏过头,放开她的手臂,下颚微抬,“你不是说没有来这里吗,我不是告诉你不要来这些街吗”
见江梦珂低头沉默不语,他忍住胸口的燥意,把目光定格在她喉咙上的伤口上,“你这是怎么弄得,别告诉我你摔跤碰到脖子上”
“那倒是不太可能。”
然后他又问了他惹了什么人,她就干脆一口气把她怎么被抢劫,怎么斗智斗勇假装自杀保住那一百多块钱,怎么和飞飞姐成为好朋友生动形象的夸张描述,讲得活灵活现、津津有道。
不过李昱凯却没有梦珂想象中的轻松,他的脸是绷着的,眼神依旧认真,尤其是看到她轻描淡写又嬉皮笑脸,胸腔里莫名就窝着一股火气。
他想问她是不是有一秒真的动了自杀的念头,也想告诉她自保不要用这么危险的方法,脖子不能乱割,割到大动脉她还能活蹦乱跳的杵在这心大的笑
可他终究没有说这些,只是停顿几秒,“不要和他们待太近。”
可偏梦珂就怀疑他的语气,同样是杀马特非主流,除了你是红毛人家是黄毛,除了你帅点混起来也看起来像富二代纸醉金迷,人家也就是磕碜点看起来像地痞流氓,但明明就是一个大类,抽烟喝酒逃学一个不落。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就是一股叛逆的火气,新鲜劲儿过了就不会留恋那种混乱不堪、颓废堕落的生活,你会走向属于你自己的人生。”李昱凯总有一种直觉,她有一天会离开,不过不是现在,她本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如果说人的心是一个展摆的琴,那刚刚的话就轻轻的波动了她的琴弦,引起来波澜。
江梦珂直起刚刚靠着墙的身子,不经意的问,“那你呢,为什么搭理我,你很闲吗”
“对啊,我就是很闲,很无聊,你很有趣,很好玩。”吊儿郎当。
“嗯。”她点点头,收回笑着的脸,一下变得面无表情,她其实听不得这种好玩的字眼。
他们本来就没有太多瓜葛,在江梦珂心里她和他可能更像是寒地里互相取暖、各取所需之人,无论是人与人间的感情亦或是简单的关系都不值一提。
他被扔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没了以前的火树银花现在需要一个玩伴,她重新回到三年前的自己想要大胆勇敢需要一个志同道合的旅人。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
其实刚刚的话是带了点这种意思,不过要是以后的他知道梦珂就是这么长篇大论的这样理解,非要剖开她的脑袋,气的要死。
“我说,你先管好你自己”
“嗯”李昱凯挑眉,一脸疑问。
“你这一头红毛再不染黑,是准备在家蹲半年吗?”
江梦珂在心里小心腹诽,你一会儿蓝毛一会儿红毛,小心变成五颜六色的公鸡……其实最主要的是频繁染发对头发不好,容易脱发秃头。不过这些话没敢说出去,毕竟现在他正是大好年华,提前劝他考虑这种问题有点危险。
“怎么了,怎的你会染头发”
“我没有过这种经历,不过我可以试一试。”江梦珂搓搓手,跃跃欲试,眼睛猴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