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穿越(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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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是这样,这次测试会有一些不愉快,明白吗?”托尼一边说一边把连着电线的圆片贴到我的太阳穴上,他的手指很粗糙,十分灵活,“如果你想退出,现在还来得及。”
“没关系的,”我说,“我想我能应付‘一些不愉快’。”
托尼冲我扮了个怪脸,在我坐着的椅子旁探出的那个小机器上按了几个按钮,椅子靠背就“嗡嗡”响着往后降了下去。
我也由坐姿变成了仰躺,于是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怎么,你要催眠我吗?”
“不、不、不,催眠是魔术师的把戏,我是个科学家。”托尼摇了摇食指,煞有介事地说,“科学家都很严谨,有系统性、逻辑性。”
“好吧。”我小声说,看着托尼的眼睛。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背心,胸前的弧反应堆一如既往地发着蓝光。我曾以为这是什么未来的装饰,但后来托尼解释说这是钢铁侠的配件之一,也是他微不足道的伟大发明之一。
“那么,最近有什么变化吗?”托尼一边整理着一些我认不出的小工具,一边心不在焉地问我,“没再炸掉几块玻璃?或者一不留神跑到火星上去?”
我摇了摇头。
“哦,真的?一切正常?”他扬着眉毛,露出我最熟悉的“我就要整你了”的表情,问道:“那你多久手|淫一次?和从前比频率高还是低?”
我涨红了脸,尽管我知道他并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托尼,但克服这点小困难对我的想象力来说根本不在话下。
托尼大笑起来,“哦,别担心,我不是性变态狂或者连环杀人犯之类的,只是问几个让你窘迫的问题好让你放松下来。怎么样,放松了吗?我可以开始解剖你了吗?从你软软的肚皮下手怎么样?”
“呃……”
“好了,闭上眼睛,把嘴张大,敢声张你就死定了。”
我傻笑起来。他则一边瞎扯淡,一边掏出一个手镯似的东西,小心翼翼地套在了我的手腕上。那东西很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但套上我的手腕之后就自动收缩调整,严丝合缝地贴在了我的皮肤上面。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看着,不知道能不能摸。
“这,是稳定仪。”托尼不动声色地说,又抽出一条黑色的带子,示意我抬起头来,接着把我的眼睛绑上了。
“嘿!”我反应过来之后抓住他的手腕,“这是干什么?”
“这是测验的一部分。”托尼难得没有继续胡说八道,而是暂时停下动作,“我再警告你一次,这可能会相当不舒服,而且一旦开始我就不会停下了,你确定现在不退出吗?”
我咽了口吐沫,松开手,既觉得紧张,又感到好奇。“好吧,科学家先生,你准备干什么?”
“就像我之前告诉你的那样,不知情是这次测试的前提条件。”托尼的手离开了我,“准备好了吗?”
我深呼吸,躺在这张椅子上,努力放松下来。
今天实验室里只有我和托尼两个人,班纳博士再次不见人影,我想他要是在这里的话,我的感觉就会稍有不同。在实验中,班纳博士总是采取比较温和、保守的手法。
至于托尼,他根本不知道保守是啥意思。他以为他知道,可他完全把事实搞反了。
“托……”我忍不住低低地叫了一声,“史塔克先生?”
“怎么,你改主意了?”托尼的声音听起来很远。他是什么时候跑到那里去的?
我否定了他的说法:“不,没有,我可以的。只是……”但我想不出该说什么,于是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什么?”托尼忽然说,但好像对象并不是我,他压低声音,“我告诉过你别这么干,你这个蠢货。”
然后他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提高声音对我说道:“在这里等着,小鬼,我马上回来。别乱动我的仪器!”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已经冲到了门外。
实验室的门响了一声,然后,一切归为宁静。
等了一会儿,我抬手想把眼睛上的东西摘下来,但摸了摸,没有找到能解开它的结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就只好任它去了。
周围安静极了。除了我身边的仪器正发出稳定的“滴滴”声,实验室里什么声音也没有。
我逐渐开始觉得不安,看不见东西真的让我有点抓狂。而我脑后的那条“鱼”却偏偏没什么动静,像是冬眠了一样。
我在犹豫要不要把布条直接扯下来,但又担心这么做得不偿失——托尼没准下一秒就进来了。他倒是不会介意我弄坏他的东西,但我可不希望他觉得我是个怕黑的胆小鬼。
“安全协议启动。”就在我满心纠结的时候,人工智能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吓了我一大跳,“实验室即将封锁。”
然后是“咔哒”、“咔哒”、“咔哒”。
“喂!”我立刻想坐起来,但椅子上突然伸出机械手把我按在了上面,四个铁环跟着弹出来,牢牢锁住我的四肢,“搞什么鬼?”
没人回答。
我深呼吸,告诉自己这绝对是托尼愚蠢的测验中的一部分,毫无疑问。这王八蛋一定是想吓唬我,因为他认为我的情绪是破解谜题的关键。
没必要大惊小怪。
下一刻,实验室的门忽然“砰砰砰”地响了起来。我忍不住攥紧了拳头。这四个铁环异常牢固,不管我是用力挣扎,还是动用目前仍不着调的意念力去破坏,效果都微乎其微。门不断被撞响,每一次都让我额头两侧和后脑勺的血管隐隐作痛。
我忍不住提高声音喊了起来,明白自己的理智正逐渐瓦解,却无能为力:“托尼,停下!看在上帝的份上,别闹了!”
然而只有越来越激烈的撞门声回应着我,还有我自己粗重的呼吸声。我再次挣扎起来,慌乱之下,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有意念力可用。
不过就算记得也没什么区别,托尼显然有备而来——他根本不打算让我挣扎开。
“这太荒谬了。”我感觉到冷汗顺着皮肤滑落,“托尼,别再闹了,求你了!”
然后,沉睡的超感知力选在这一刻觉醒,我突然再次清晰地“看”到了实验室,也正好看到实验室的大门被“轰”的一下撞破。
我蓦地回到了多年前的那间小屋,闷热、又脏又臭,门窗紧闭。我仿佛又听到那个吸□□的傻逼在大吼大叫让我别耍小聪明,赶快把门开开,不然他就会把我身上的骨头一根根敲碎。
爸爸说这只是噩梦,而噩梦并不是真的,噩梦不会伤害我。
但它的确是真的,并且具有某种非生命物体特有的生命力。它在我的脑海中不断生长,变得越来越恐怖,渐渐失去它的本来面目,成为我无法分割的一部分。
更加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我耳边响起,我身下的椅子和别的东西一起变成无用的碎块。我一下摔在地上,手掌撑在地上,立刻被金属和玻璃划破。
有人抓住我的肩膀,我猛地把他推开,拳脚和意念力一起派上用场。等把眼睛上的遮挡扯开,我才发现被我扔到了一堆废墟里的是托尼,他正挣扎着爬起来。
这王八蛋还穿着钢铁侠战甲。
“托尼?”我踉踉跄跄地过去扶他,“哦,天啊,我伤到你了吗?托尼?”
“嘿,你是在小瞧我吗?”托尼一边说一边掀起机甲的面罩,我立刻看到他脸上正在逐渐成形的瘀伤,和已经成形的擦伤,“小子,我得说这和我想的不大一样,但我向来准备齐全。”
他从机甲里走了出来,弹了弹肩膀,然后上上下下看了看我,“你还好吗?”
“呃,”我看了看自己,满身是土,像是刚从矿里爬出来似的,“你还好意思问?”
“我警告过你了,”托尼满不在乎地说,然后冲着天花板大喊,“别报警了!安静会儿吧!”
我这才注意到刺耳的警报声从爆炸开始就没停过,不过它现在停了。
“好了,现在告诉我,你的感觉怎么样?和上次有什么区别?我采集了一些数据,但我更想要当事人的第一手情报。”
我张开嘴正要说话,但这时有人全副武装从实验室那扇破破烂烂的门里冲了进来,手里还拿着盾。
托尼和我一起转头看着他。
队长猛地停下脚步,用审视的目光看了看实验室,又看了看我和托尼。我低下头,托尼则扬起了下巴,把手插进口袋里,“嘿,还好吗,老家伙?”
“你们两个干什么好事了?”队长无奈地问。
我抓了抓乱糟糟的短发,耸耸肩,“我不小心把托尼的实验室炸了。”
“我们做了个小测验。”托尼似乎意有所指,“验证一下我的猜测是否正确。”
队长的脸猛地沉了下来,吓得我不禁后退了一步。
“托尼,我们谈过这个问题。”他严厉地说,“我是怎么和你说的?”
“嘿,别拿这副口气和我说话,你又不是我爸。”托尼拿食指戳了戳队长胸口,“而且我不需要听你的,你也不是我老板。”
队长如果不是看起来和之前一样生气,就是变得更生气了。我忍不住小声说:“史塔克先生在开始之前和我说过这次测验的风险。”
“是吗?他告诉你他准备干什么了?”队长显然知道得比我多,“他告诉过你他准备利用你的心理创伤作为诱发因素了?”
我闭上了嘴。
队长看着托尼,一字一顿地说:“没有下一次了,托尼。”
“嘿,什么时候你成了那个发号施令的?”托尼抱起胳膊,不认识他的人可能会觉得他只是不爽,认识他的人(比如说我)绝对会在这种时候能躲多远躲多远。
但罗杰斯队长显然从不躲开任何一场战斗,他上前一步,说道:“复仇者和九头蛇不一样,托尼。你知道人体实验是违法的,你很清楚这一点,但你就是不在乎,是不是?”
“呵。”托尼冷笑了一声,“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我是整个队伍里唯一一个能理智思考的人。别打断我,也别说我不理智,罗杰斯。让你那套‘我们和九头蛇不一样’的论调见鬼去吧。你觉得这是九头蛇?当真?”
队长盯着托尼,深呼吸,“他还是个孩子。”
“这孩子打开过连接两个宇宙的通道,就因为他和女朋友分手了!”托尼猛地挥手,“如果他再失恋呢?或者再有人吓唬他一次,结果他打开的通道是通向什么危险星球的呢?你难道不记得2011年纽约发生的事情了?或许我该提醒你一下那个出现在纽约上空的虫洞?”
队长没有回答,而是转头面对我,生硬地说:“詹姆斯,我觉得你应该离开了。”
“哦,对,继续保护他吧。你还真是他的好爸爸。”托尼说,“我不该说你失职,你明显已经冲昏头脑,打算把他当心肝宝贝来溺爱了。”
我努力不去看托尼的脸,低声对队长说:“史塔克先生是在帮我,罗杰斯队长。这没什么,真的。”
“你瞧,他都比你清醒。”托尼插了一句。
我真想摇着他的肩膀让他把嘴闭上。有时候托尼真的让人抓狂,让我抓狂。
队长大概也有同感,他深深地看了托尼一眼,然后看了看我,转身踩着满地狼藉离开了实验室。
我忍不住塌下肩膀,低下头,疲惫地揉了揉眉头。托尼则一言不发地从另一个方向的门离开了,他敞开的战甲“咣当”一声合上,然后抬腿跟上他大步流星走了出去,像——天啊——像他养的大狗一样。
“别担心,他们隔三岔五就会吵上一架。”旺达的声音忽然在我身旁响起,她说,“来吧,我们先出去,然后我把这个地方收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