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能给您做宵夜
浮光见他久久不言，心想难道魔界已经将云霓山夷为平地？不由心下微沉，却见陆离傻乎乎回头，眼角下垂抿着唇，尴尬道，“这个我应该也不知道是哪个方向。”
她薄唇轻启，幽幽吐出两个字，“废物。”
陆离不觉得自己已经能和这个词比肩，想反驳又不具备足够理由，委屈间看到她轻轻抬臂，修长的两指正朝自己脑门而来，当下心头一紧，缩着肩膀就喊，“您别动不动就想抽人，我是笨了点，可这么高看下去都是云，您不也认不清！”
微凉指尖轻轻落眉间，如春风低吻，带着沁人心脾的芬芳，陆离六识孑然暂停，轻纱广袖里一节雪白的小臂成为视野全部。
神力在他体内流动，仿佛灼烧中的岩浆，边缘被清凉泉水渗透，汩汩冲击而下，点开了暗藏在深处无人可窥的机关，便惊觉有万千澎湃之力在苏醒，让他害怕又讶异，所有思想都对着眼前的人化为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他双唇微颤，“你”
来不及思虑，双指已薄情移开，白纱落下，又对上那淡漠神色，似乎也惊讶于他这瞬间变化，她眼底不禁又浮起狐疑。
刚刚又一次顺便探过了他的元神，没有发现问题，元灵处光泽深厚，可惜储蓄很平常。虽是再寻常不过，但浮光总忍不住想探更多究竟，“你记忆里关于云霓山的都是地面视线，没有实质作用。把衣服脱下来。”
“为、什么”陆离下意识双手捂住腰带。
浮光对他的举动嗤之以鼻，“用你身上残留的云霓山气息引路，或者我把你的元灵抽出来让它带路，你自己选。”
陆离脊背一阵发凉，私心知道她绝不会真的抽掉自己元灵，于是默默开始解衣服，又心知自己确实无用，也不知道一件外衣的气息够不够，不如多脱几件，毕竟距离这么远。一边想一边动手，脱下外袍又继续解中衣
浮光扶额轻叹，如果不是他灵台处的神光的确是自己留下的，真怀疑这种脑子上辈子是怎么给她报仇的。
“神尊，够吗？不够的话我把裤子也脱下来。”
见他目光盈盈递来衣衫，浮光曲指一弹，衣上慢慢浮起细尘般烟云，它们辗转许久后同时朝西南面而去，她便驱动云头跟上，对身侧有些害羞的陆离说道，“别急，这些不够，还可以把你的皮剥下来，那才万无一失。”
感觉到身侧的人又退了两步缩到自己身后，浮光心情莫名舒畅，整个天界五大三粗的仙将都不敢直视自己，一个黄毛小子不过两句话就吓成这样，也算替自己廊下的桃花报了仇。
半晌，云头已快要落地，云霓山终于浮现姿态，却听陆离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总这样吓唬别的神仙吗？”
“吓唬？凌霄殿上你也在。”
陆离想起她孤身一人却胜似千军万马，一个结界就阻挡了芸芸众仙，那场面无论何时想起都十分震撼。
“太子那是有负与你，伤害过你。我没想过伤害神尊，您怎么对我也这么凶？”
“”
恰好云头落地，她勉强站稳，不料身后少年还没回神，又一个趔趄朝自己后背撞来。
区区一介凡人能有多大力气，可陆离觉得神尊是女子，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将人撞倒，贴心地伸出手臂在她胸前环了一圈。
这个笨蛋！浮光心里骂了一句，因为不喜与人靠太近便在被撞的同时前倾了少许，却恰好被环进了少年怀里。
朗日晴空，鸟语花香。
触手的柔软在陆离身体里转化成火烧火燎之感，他才比她高出半个头，明显察觉到神尊要扒皮的火焰蹭蹭上涨，他仓皇松手就跑。
“给我站住。”
下一秒，只觉四道细如蝉翼的神力将他四肢勒住，只要某一方稍一用力，他应该立刻就会血溅当场。
就说了，好运也不是对谁都灵的。
明明是清冷动人的声线，偏偏陆离听得神魂剧颤，颤巍巍道，“神尊一向只杀心怀叵测，祸乱六界的人，我只是个厨艺不错的凡人，杀了我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留着小命以后还能给您做个宵夜，比如桃花羹，芝麻糕什么的。”
芝麻糕？浮光指尖一顿，眼前划过一幕悲凉，就真的撤了神力。
陆离耐心等了几秒，然后把心一横，抱着脑袋就跑，边嚷嚷一句，“您先记下这顿打，等救了人，我”
他想说认罚，又怕万一神尊要剁了自己的手，庆幸自己这时候脑子没掉线，当下换了个更让神尊想杀人的说法，“我会负责的！”
如果可以选择，陆离宁愿被神尊打一顿，也不愿被这种情况解救。
山门大开，门前蔷薇凋谢，守门弟子不见踪影，一百零八层台阶死寂无声，陆离呼喊逐渐沙哑，双脚如被粘在白玉石阶上，抬不起来。
浮光指尖一挑，簌簌花瓣朝四周飞散，走得越远，她的目色便越沉静。
陆离微缩的肩膀将内心不安和躲避都表现出来，她一靠近，就好像进了被薄雾阴霾笼罩的地方，悲伤害怕如此清晰，她有种久违的感同身受。
陆离看着脚下蜿蜒扭曲一路向上的血迹，眸光忽明忽暗，“师父送我时，明明说起码能守十天左右。”
浮光漠然，“整座山没一丝活气。”
陆离发抖的身子一僵，“师父从不骗我，神尊也会出错，何况你还有伤”
白纱下两指轻搓，眉峰已有不悦，却忽然想起他刚抱怨过自己对他很凶，张嘴就又问了句，“可还有密道或者禁地，只要有带着上古气息的结界或术法，我的花瓣就未必能发现。”
陆离闻言神色一亮，抓着浮光手腕就往上跑，“青鸾峰后有禁地，但是入口被结界挡住了，师父说是依照古法钻研出来的。”
手腕上的力道不重，但若不用神力控制也难拽出来，浮光神色怪异，终究是没甩开。
庄严肃穆的山派，古木参天，花草葳，殿门大开，随处可见年轻弟子的尸体，因为元灵被吸食干净而刹那老去，白发淌在干涸的血液里，露在外面的皮肤满是褶皱，七窍渗着黑血，魔气浓重，周遭连蝇虫都不靠近。
陆离在每个已经认不出是谁的尸体前都会耗仙力收敛尸身，驱散魔气，从大殿到后山石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直到他连站都站不稳，终于带着浮光过了石桥。对面是片青翠草地，望不到尽头又仿佛尽头就在咫尺。
他喘息着指指前面：“就是这儿！我看师姐进去过。”
浮光释放神力，周遭波动着的薄弱仙术很快被压制，她看了眼陆离苍白的脸色，“太尘修为不错。”
显然神尊认可太尘修为，同时也很意外陆离作为徒弟怎么这么差劲。
“我师父修为好，脾气也好，从来不嫌我练得慢。”他靠着石桥边上的石狮子，眼底有什么涌动着，“这里的结界也是他老人家亲自布的。”
浮光点头，反手拍了拍腰间还在怡然休憩的藤鞭，“是上古女娲氏结界法。”
笑春风不情愿地扭扭身体，像赖床不起的小孩，浮光神色一凛，双手在胸前结了十分复杂又好看的印，无数花瓣催动着气浪翻飞，笑春风彻底离开温暖的腰身，在半空化作一副古怪形状，和浮光结下的印一同朝虚无的空中撞去。
陆离屏息凝神，空中的形状隐约在师父的古籍里看到过，但远远没有神尊结出来的这么完整好看。
一声巨响，气浪吞没了整片草地，面前景色陡然一变，一座类似青鸾峰大小的山峰出现在眼前，山洞外薄弱的结界已被摧毁，雾气散去，洞口悬挂着一个女人，胸前和背后都是血，发髻散乱，隐约能看见胸口几不可查的起伏。
陆离瞳孔骤然一紧，全身血液直冲头顶，从踏进山门开始一点点积累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他嘶吼着：“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