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余光中皆是一人
这个宅子的隔音效果很好，可即使姬探雪不去认真听那些动静，他也知道，自己的弟弟现在很生气。
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姬拂叶如此情绪外露的一面了。
上一次，似乎还是母亲去世的那个冬天，那张同他一模一样的脸上，满是冰凉的泪水，四处横流。
姬探雪像照镜子似的看着弟弟的脸，蓦然间才发觉，自己的视线，也在不知何时，变得模糊了。
他强迫自己不再去回想那段记忆。
毕竟，这实在不算是个多么美好的过往。
那个冬天，太冷了，太冷太冷了，冷到眼眶中掉出一滴眼泪，都会瞬间结成薄冰。
可同时，姬探雪也意识到一件事情。
他的弟弟姬拂叶，狩猎游戏中的那个永远的掌控者，居然变成了被猎物支配的存在，深深陷入了自己编织好的幻梦囚笼中。
怕就怕在，是姬拂叶自己给自己的脖颈上套上锁链，然后亲手交到了那个人的手中。
囚人者自囚。
这可不妙啊。
姬探雪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他承认，褚炽的确有些特别，可这点微不足道的特殊，还不足以让他姬探雪的弟弟为之心神大乱。
姬拂叶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玩具永远只会是玩具。
猎物若是妄想掌控主人，那她就要做好付出相应代价的准备。
他看着手机中，褚炽的那串电话号码，神色晦暗。
一边是暗潮涌动，一边是岁月静好。
褚炽靠着靠枕坐在床边看书，秦楼月裹着浴衣从浴室出来，发梢不时还会冒出几滴小水珠。
他在卫生间门口的镜子前，安静地吹着自己湿漉漉的发丝。
可看着镜子的眼睛，余光中却皆是一人。
“我睡这头，你睡那头，咱俩互不侵犯。”
褚炽的手指在床上比划了一下，这张床很大，但凡两个人的睡姿稍微正常些，都不会有触碰到的机会。
秦楼月乖巧的点点头。
“那你先上去吧，我这边离得近些，你躺好我再熄灯。”
秦楼月视线低垂，嘴唇不自觉地抿起。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别的情绪，他的手心里居然渗出了一层薄汗，但面上还是装作很镇定自若的样子。
捏着柔软被子的手微微收紧，他将被子拉高，盖住脖子以下的所有部位，眼睛看着一旁正在关灯的褚炽的背影，内心早已乱作一团。
在自己那吵闹的心跳声中，秦楼月忽然开口：
“等等！”
秦楼月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抱着枕头又逃回了沙发旁。
“我、我还是睡睡沙发吧……”
昏暗的台灯下，褚炽只能隐约看到秦楼月泛着微红的脖子和耳垂，很可爱的淡粉色，像是某种味道可口的甜点，让人很有想咬一口的欲望。
“也好，就是沙发太软了，睡多了可能会睡得腰疼。”
褚炽看着秦楼月躺在沙发上，然后轻轻关上灯，整个房间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一片心跳如鼓的黑暗中。
秦楼月那高大身躯蜷在沙发上，看上去有些滑稽。
四下安静，可他心里却哄闹到难以入睡。
可让秦楼月如此慌乱的事情，对于褚炽而言，似乎算不上什么。
慌张的夜里，他听着褚炽平稳的呼吸声，一夜无眠
几周过去，一切如常发展。
展辞春从国外回来，下了飞机的第一件事，不是回展家，不是回自己在曦城国际的住处，也不是回赛车场。
而是去找褚炽。
他直奔到褚炽的休息室。
发现人没在，才反应过来，现在已经放寒假了。
“褚炽，你在家吗？我现在可以来找你吗？”
展辞春郑重其事地将这句话发出去，他不确定褚炽会不会同意，他还从来没去过褚炽家里，那个人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
对面直截了当地发来一个地址。
展辞春扣上头盔，骑着自己的黑色重机型摩托车呼啸着飞驰到目的地。
风很大，吹在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时刮得他有些钝痛，可不知道为什么，左侧胸腔的某处，却软得像是要化开了一样。
可能是因为，即将见到的那个人，是最想见的人吧。
摩托车一路开进破落的城中村小区，门口的保安如同虚设，没人在乎到底进来了些什么人，总归不会是有钱人。
他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地面是有些崎岖不平的，楼房是那种很低矮的、不超过八层的老楼房。
每栋楼前，偶尔会有收破烂的三轮车慢悠悠的荡过去，刺耳的喇叭大声叫喊着：“收旧电视机、冰箱、洗衣机、电动车、空调……”
车棚子里，自行车和小电驴整齐的排在一起。
展辞春也老老实实将摩托车停在车棚子里，只是和他的车子一比，那些车看起来就变得迷你不少。
他按照褚炽发来的地址，摸进了一栋楼，一进去，楼道里的灯光无力的亮了亮，它的亮度范围似乎只够周边十厘米内使用。
“咚咚咚——”
敲了两声门，褚炽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来了。”
她将门打开，轻声道了句：“家里没人，你直接进来吧。”
这房子很小很小，展辞春从没来过这么小的地方，但是却很干净，每个角落都一尘不染，餐桌上的窄口玻璃长瓶里面插着一只野花，花瓣上还有未干的水珠。
女主的母亲余秋染是个有点小浪漫的女人，虽然生活并不富裕，她也想尽力让每一天的生活都有仪式感一些。
很温馨，这是个有爱的屋子。
“我需要换拖鞋吗？”
“不用，我们家没有男人，没有合适的拖鞋给你，直接穿鞋进来吧。”
展辞春有点局促不安地坐在沙发上，长手长脚的，看上去有些没地儿放。
褚炽倒了杯水放在小茶几上，她家里没有什么可以招待客人，也就能喝口水。
“褚炽，给你，这个是我带回来的伴手礼。”
展辞春将一个很大的包装袋堆上茶几。
“这、这么多，都是吗？”
褚炽有点被惊到了，展辞春管这么大一袋子，叫伴手礼？
好家伙，谁的手能这么大。
“看到好吃的就想买来给你尝尝，一不留神就买多了。”
展辞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他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码在茶几上。
果然，吃的东西是最多的。什么生巧、抹茶饼干、抹茶草莓巧克力……还有一个用扇形盒子包装的很精致的当地传统糕点。
“这个巧克力的名字，叫‘白色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