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路有冻死骨
其他人都三三两两一起来喝了碗羊肉汤，浑身暖洋洋的。
顾老太太没有来，顾丙熙则把羊肉汤给带回去了。
刚把饭盒打开，捧到祖母面前，就有一个三四的孩子，小心翼翼的蹭了过来。
“哥哥，你能给我一口吃的吗？”
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神，期盼的目光，顾丙熙忍了忍，没忍住，把怀里带的羊肉包子给他了。
谁知，开了这个头，不多时，有很多孩子跑过来，管顾丙熙要吃的。
可顾丙熙拿回来的东西早就分了。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要再拿出来什么的时候，官差张强过来了。
“干什么的，都给我滚。”
他穿着官差的衣服，孩子们看到他都吓跑了。
顾老太太看着都十分不忍心。
“别吓唬他们，都是一群可怜的孩子。”
谁知张强却摇摇头：“老太太，你不知道，越往北，这种类型的孩子越多，他们就是专门靠着别人的可怜生活。”
“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孩子，由两三个大人收养，每天把乞讨过来的东西，给那两个大人，自己也压根吃不到一点。”
“啊？”马氏惊呼一声，常年生活在京城的她，是压根不知道，竟然还有人丧心病狂的利用孤儿讨饭吃。
顾南也说：“是这样的，京城也有这样利用孩子讨饭的，不过，咱们自己东西都不够吃，给他们就算了，他们吃的不好，是朝廷的责任。”
大嫂柳氏悄悄拉了拉马氏的衣角：“娘，你看那些入关的人，好几个都是当官的，他们是把这些老百姓给遗弃了吗？”
前阵子跑了一个雍州知府，后来又陆陆续续看到知州一家。
一说打仗，文官都跑了。
朝堂上，这些人的嘴巴可利索了，一人一嘴生生能把人给说死。
原来，是一群怕死之人。
“越往北，越荒凉，现在又要打仗，咱们去了之后怎么办呢？”顾夫人马氏忧心忡忡。
大家都围着火堆烤火，马氏被两个儿媳妇挤到中间。
就在此时，天上果真飘起了雪花，一大片一大片的落下。
这下在外面过夜的人们更惨了，没有吃的，还要挨冻。
顾丙熙他们日子也不好过，夜莱这边听说晚上要下雪，只给他找到了一个帐篷，还是那种单人的。
不患寡而患不均，真要拿过来，他不知道要让谁住帐篷里。
好在他想办法把这个帐篷拆开，做成了一堵围墙，把他们家的人都围在里面。
点了好几处的篝火，夜里风雪再大，他们也不至于冻死。
顾妍紧紧靠着哥哥顾丙熙，忽然嗅了嗅鼻子，道：“三哥，你好香啊，是又在仙女姐姐那里洗澡了吗？”
流放了一个多月，顾妍也想洗澡，可是那个铺子，她只敢拿东西，不敢进里面做什么。
至于其他人，甚至连铺子门口都不敢进。
勇敢的人，率先享受生活。
顾丙熙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可能是仙人给的药膏带着香气。”
说着顾丙熙把祛疤的药膏拿出来，递给顾妍。
“你手上和脚腕上也有伤疤，仙人说这个祛疤效果特别好。”
夜深了，雪下大了，大家三三两两挤在一处。
顾老太太左边挨着大媳妇儿马氏，右边挨着孙子顾丙熙。
就在顾丙熙昏昏欲睡的时候，顾老太太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
“熙儿，熙儿。”
顾丙熙听到祖母的声音，忙精神起来：“祖母，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只见顾老太太从袖兜里拿出一个旧香囊，打开，里面一对玉璧，塞到孙子手里。
“今日是你生辰，过了今天你便到了弱冠之年，如果我们还在京城，都该给你娶媳妇儿了。”
但是，他们现在一家沦落到流放北荒的命运。
“这一对玉珏是你祖父第一次打了胜仗，他父亲送给他的，你祖父在成亲当日，送给了我。”
“原本该带着它们一起去跟你祖父见面的，可如今是你的生辰，祖母周身上下没有值钱的东西，就把这个给你吧，这一路祖宗保佑，我们才能安然无恙活到今天。”
如果他们顾家还留在京城，顾丙熙的成人礼定然办的十分隆重，顾老太太也会有更贵重的礼物送给孙子。
但是，他们顾家遭了难，顾老太太就剩下这一对玉珏了。
顾丙熙摩挲着这对玉珏，仔细看是一对老鹰，象征着雄鹰展翅，是当年祖父打赢第一场胜仗的时候，他的父亲送给他的。
彼时他的祖父也是弱冠之年。
成亲当日，祖父把这个非常有纪念意义的东西，送给了新婚妻子顾老太太，被顾老太太珍惜了大半辈子。
即便是流放也带着。
玉珏被摩挲的很光滑，在祖父征战的时候，顾老太太总爱时不时拿出来看看，把边上的花纹都给磨掉了。
“谢谢，祖母。”
流放路上没有日期，大家吃饱穿暖都成问题，更别说记日子，过生辰了。
都忘了。
只有本人顾丙熙和祖母顾老太太记得。
大雪下了一夜，大家在外面苦熬一宿。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周围有人便开始窸窸窣窣收拾东西继续赶路。
张强等差役们也叫醒顾家的人。
“娘，醒醒啊，娘……”不远处，传来孩子哭啼的声音。
一位老者来到孩子面前，摸了摸女人的鼻息，叹息一声。
“你娘冻死了，跟爷爷走吧。”
这一晚上，住在驿站外面的人，冻死了好几个，可大家竟然都顾不上悲伤。
直接把死者抬到附近的雪地里埋了。
其余的人，继续赶路。
死亡对这些流亡的老百姓来说，是苦难的结束。
“这是我的饼……”
“我的……”
“我的……”
不远处，还有两个人打架，为了争一口吃的，打的你死我活。
顾丙熙带着顾家人继续往北走，雪下了一夜，一脚下去，直到膝盖，每走一步，心沉一分。
北边莫城到底是跟什么情况，顾丙熙心里没有一点底。
他发誓要把顾家剩下的人都安全带到流放地。
真到了哪里，这么冷的天，他们该怎么活。
雪地里走路比平时慢了不止一点，等他们累的气喘吁吁，手搭凉棚一看，他们离下一个驿站，还有很远的距离。
走了一上午，才堪堪走了不到三分之一。
“都不许动，打劫。”
“把吃的，衣服都交出来。”
“谁敢乱动，第一个砍死他。”
就在一群人累的不行，忽然从大路两边蹿出一伙持刀抢劫的大汉，个个都面目狰狞，凶神恶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