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6章
除了核心主创们之外, 片场很多没有参加“围读会”的小场务,都不知道这个片段会是这个走向。
陆少宁叽里呱啦骂了一堆,结果一句“请进”, 就让整个剧情欢脱了起来。
尤其是顾劲臣的台词。
那么一大长串说出来,语速飞快, 吐字清晰, 让片场数十位演员听得一愣一愣的。
才华和实力就在不经意之间流露, 不佩服不行。
连进了门的容修也忍俊不禁。
“非常完美,准备下个镜头。”李导激动地说,“配合得很默契, 再接再厉, 今天任务能提前完成。”
两人面对站着,没有过多言语, 只以眼神传递, 就已经给了对方认可与鼓励。
这也仅仅是电影开头的三分钟, 为观众们打开了一名落魄球员的惨淡人生。
然而, 从宫霖登门拜访这天开始, 陆少宁的生活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你来干什么, 不用上班的吗?”
陆少宁有点醉醺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醉生梦死。他伸出断臂, 在乱糟糟的桌上一划拉,将满桌子的杂物扫到地上。
地上无处落脚,满地的垃圾, 油乎乎的塑料袋包裹着吃剩下的火烧馅饼……能看出陆少宁每日的餐食有多简单。
宫霖无处落脚,躲着地上的杂物, 来到桌前坐下。
他微笑着注视陆少宁, 没有回答对方的问话, 然后侧头看向桌上的那一缸红绿灯鱼。
“你也养鱼了。”宫霖说,“当年你送我的,就是红绿灯。”
“是啊。”
陆少宁慵懒地应了一声,将白酒放在桌上,又找个空地方放下那个快递盒子,转身去厨房。
打开那个他炫耀过的双开门大冰箱,拿出冰箱里唯一的一瓶运动饮料。
他仔细地看了看生产日期,计算了下时间,点头笑了下。
陆少宁回到宫霖面前,将饮料“砰”地放在桌上,“你的,快喝,喝完就走吧。”
说完,见宫霖不动,他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嗤笑了一声,示意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怠慢了,劳烦自己拧,大少爷。”
宫霖身姿笔挺地坐在原位,仍然没有去碰饮料,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直到陆少宁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又转身去冰箱拿面包片和果酱,手不灵便,多跑了几趟,来来回回倒腾了一会儿
这一过程中,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陆少宁没有开口让宫霖帮忙,宫霖也没有上前搭把手。
陆少宁将吃的放在桌上,又在宫霖眼前放个小碟子,面包片往碟子里一扔,兀自坐在对面刷果酱,面包就着白酒,闷头开吃。
“这不是健康的饮食,你应当更注意营养搭配,”宫霖说,“也不该吸烟和饮酒。”
“吃你的,吃完就走。”陆少宁眼也没抬,报复般地抓起白酒灌了一口,“你到底来干什么,我记得,当年你的理想不是国家队么?”
不等宫霖回答,陆少宁语气里充满了嘲讽:“据我所知,国家队没有你,那么,你的第二理想就是去冠军大学篮球队执教?哪所大学?q大?b大?”
“正如你认为的。”宫霖回应。
他没有明说,但这已经说明了一切,就是“怒红风暴队”,那是冠军队。
陆少宁张着嘴,大口往嘴巴里塞面包,撑得嘴巴鼓鼓的,噎得泪眼朦胧,没有再多问一句。
等他快吃完时,宫霖忽然抬起手,陆少宁无意识地低了低头。
已经十二年过去了。
他还是没有改变从前的习惯。
以前每打完一场比赛,即便没有赢球,但只要他表现得好,哪怕只有一瞬间的高光时刻,宫霖都会在与他击掌之后,抬起手揉一揉他的头顶。
这一次,宫霖抬起手,却没有触碰他。
只是将手指下方的那张破报纸,推到了陆少宁的眼前。
陆少宁嘴巴鼓囊囊地嚼着面包,目光定格在报纸上的篮球标志上,旁边是一则高校招聘信息。
“你到这里去看看。”宫霖说。
“神经病。”陆少宁含糊不清地说。
宫霖不说话,一动不动,手指压着那张报纸,伸到他的眼底,让他避不开目光。
陆少宁垂着眼,将嘴里面包咽下,抬手去拿报纸,却没有从宫霖手指下将报纸拽出来。
两人僵持不下。
宫霖脸上没什么多余表情,但给他的感觉就是在挑衅,让人火大。
陆少宁突然站起身,抓住他的手移到一边,抓过报纸甩到地上,“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你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么?”宫霖认真地问。
陆少宁一怔:“我要休息了,不送。”
“我要住在这。”宫霖说,“十二年了,终于找到了你,我没有地方可去。”
陆少宁瞪眼:“???”
宫霖微笑。
“你他妈的在拿我开涮吗?”陆少宁目眦欲裂,酒精上头,再次感到一阵剧烈的幻肢痛。
宫霖:“我是你的搭档,不会看着你堕落。”
陆少宁指着他,冲到门口,拉开大门:“滚,快滚,出去,滚回你的冠军大学去,混蛋,快滚!”
宫霖站起身,走到玄关:“就算我出去了,也还会再来。”
“来做什么?永远都别来了。”陆少宁把他推了出去,顿了顿,“你什么时候来?”
宫霖站在门外,深深凝视他一眼:“你想我的时候,我一定会来。”
陆少宁仰着头,望着眼前的男人,失神了好一会儿。
李导盯着监视器屏幕,特写画面中,他看到陆少宁的眼神变化,以及双眸中噙着的一层雾水。
没有人知道陆少宁在想什么,或者说,他回忆起了什么?
如此失神了片刻,陆少宁嘴唇紧抿,咬牙一句:“想你个叉叉,滚啊,别来了!”
“砰”地一声,他关上了门。
李导:“过!太棒了!”
剧务们快速布景,花朵和丁爽上前,丁爽眼睛里全是星星:“顾哥,演得太好了。”
花朵微笑:“容哥演得也很好啊。”
两人却没有回应,各自沉默着。
他们入戏了。
最后变成了两位助理的商业互吹。
其实也不是“吹”,确实非常不错,接连“一遍过”,放在哪个剧组都是值得吹嘘的事情。
太顺利了,顺利得让人不敢置信,别说剧组人员们了,连一旁的副导演也不可思议。
见两位演员沉浸在剧情中,四周工作人员的动作都放轻了。
这也是容修一直以来在思考的问题——“宫霖”对于陆少宁来说,到底是什么?
而对于宫霖来说,陆少宁又是什么?
这也是他一直在和李导讨论的问题。
诚然在这部电影中,他只是为柏林影帝作配的二番,会拼尽全力成为对方的羽翼,但是……
在宫霖的世界里,以宫霖的视角来看,他就是自己世界里的主角,他必须搞清楚一些问题——
自己的存在,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仅仅是让寄生虫一样的陆少宁醒悟过来的一个契机么?
反复阅读剧本时,容修并没有得到答案。
但是,刚才在拍摄过程中,当他身临其境,全身心地成为了宫霖,当他注视着眼前的陆少宁时,竟然恍恍惚惚地找到了一些线索,依稀地触碰到了答案的边缘。
就在电影开机的这天晚上,容修写出了“医院截肢”那场戏的配乐,找到了合适乐器。
那时是夜里九点多,他和顾劲臣刚吃完宵夜。
对戏的时候,他突然来了灵感,坐在电脑前弹奏键盘,专注工作,谁都不理了。
两个小时后,他跑到顾劲臣面前,一手拿着笔记本电脑,一手捞着影帝,连夜敲开了李导的门,给他讲述自己的想法。
主创团队的核心人物都在李导房间开会,容修兴奋地给大家听他刚创作出来的音乐。
于是,所有人都听到了那段旋律。
哀恸的大提琴。
演奏到第二段时,配合着轻烟嗓深情的吟唱,仿佛深渊里的灵魂呐喊。
只是粗糙的音源采样,就已经让人沉浸其中。
那时候,大家还不知道这段音乐将会获得怎样的反响,但当时客房里所有人,联想到顾劲臣的表演,都不由为之动容鼓掌。
低沉的大提琴与容修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就像太极图那般混而为一互余互补。
而容顾二人的合作,也契合得让人心情澎湃。
两人面对面,瞬间人物关系就建立了,气场也能搭上。
容修着实只要本色出演就好。
正如在mercy会所碰面会那天的试镜,他的一切反应都是由顾劲臣引导、激发出来的,没有一丁点明星包袱,不端着,不拧巴,就像现实日常生活中正经历的一切。
宫霖就是容修,容修成为了宫霖。
这是顾劲臣交给他的表演方法。
每天下了戏,两人都会在一起对戏。
顾劲臣给他讲戏,教导他,暗示他,催眠他,甚至在床上……也会在他耳边唤他宫霖。
老实说,容修并不知道自己使用了什么表演派别。
但是他觉得,自己演得还不错。
作为影片开头的核心和基调,顾劲臣的状态决定了拍摄进度。
之前电影的确经历了一些波折,甚至有键盘侠预言,“出了人命,电影可能会无限期搁置”,但事实上,从开拍第一天开始,剧组就出乎意料地顺利。
所有人都大开了眼界!
一直合作的主创老师们发现,与威尼斯电影节之前相比,顾劲臣的表现似乎有更上一层楼的趋势。
“更洒脱,更自信,更豁达,也更成熟了。”
每逢顾劲臣拍新戏,imovie的楚潋卿主编都会亲自来探班。
这一次更是不例外,当晚楚潋卿就发布了微博。
楚潋卿:“……个人气质上的微妙小变化,在表演中会被无限放大。柏林影帝的一举一动,一抬眼一敛眸,尽显大将风范,期待大荧幕上的影帝表现。”
电影接下来的戏份,是陆少宁生活的彻底改变。
宫霖的出现,完全颠覆了他寄生虫一样的平静生活。
陆少宁遭了大罪……
片场却是一片欢乐,工作人员们喜闻乐见。
李导将这种沉重基调里的轻松氛围拿捏得恰到好处。
宫霖初次登门拜访,被陆少宁撵走时说“我还会再来的”,从那以后,陆少宁就被他缠上了。
第二次见面是凌晨,陆少宁再次陷入梦魇。
梦里,球场上观众席一片沸腾,却是寂静无声的,宫霖假动作灌篮,甩开了盖帽的对手们,转身将篮球咻地传了过来。
梦里,他稳稳接到篮球,带球过人,迅捷凶猛,身体猛然跃起,飞跃上篮……
但是,篮球还没有出手,就听见“咔嚓”一声!
陆少宁看见,自己投篮的时候,左臂像碎裂的拼图一样,哗啦一下在自己的眼前碎开,散落了一地……
他被这个噩梦魇住了。
身体仿佛坠入重重烈焰,陆少宁仰躺在床上,浑身大汗淋漓。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能感觉到手指末梢神经,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掌心很热。
a机位吊臂俯拍镜头拉近,捕捉黑夜中男人梦魇的画面。
陆少宁再次陷入噩梦之中,拼命地挣扎,犹如溺水一般令人窒息。
另外两位摄像师、杆爷、打光师围在床铺的四周。
片场寂静,能听到陆少宁陷入梦境中时,恐惧、沉重而又紧迫的局促呼吸声。
陆少宁仰躺在床上,紧握“双”拳,狠命地摇头,枕头浸湿一大片。
猛然地,陆少宁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呼吸,直直地盯着污渍斑驳的天花板。
梦到了读书时光。
梦到了那个人。
陆少宁坐起身,抹了一把脸上汗水,缓和了一下呼吸。
他穿着一身洗得褪了色的篮球服,那是他在大学球队的队服,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他一直当成睡衣来穿。
而后他就发现,房间里似乎与以往夜里不同。
以往夜里,惊醒之后,房间如果不开灯,就会犹如洞窟一般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而这夜,房间里透着月光,将乱糟糟的屋子照出了月色。
窗户大开着,夜风徐徐吹进来。
陆少宁挪到床边,光脚下了床,望着风月无边的窗子。
透过影影绰绰的光线,他看到一个黑影。
月光里,风吹起窗帘,屋子里忽明忽暗,一个人影坐在窗前。
咚!咚、咚……
一颗篮球弹跳着,滚到了他的脚边。
地上的快递盒子已经拆开,里面空荡荡的。
陆少宁停下脚步,低头瞅着那颗篮球,又猛然抬起头,瞪着那个身影:“谁?谁在那?”
没有听到回应。
陆少宁揉了下眼睛,往后退了两步。
突然,他急停转身,三步上篮般一个闪身,人已来到墙边,伸手够到电灯开关。
咔哒一声,灯开了。
陆少宁望向坐在窗边的那个人影,整个人僵直而立:“你是怎么进来的?”
宫霖靠在椅背上,叠着腿,微笑着凝视他,没有回答他。
而后,宫霖抬起双手,慢慢地“啪、啪”鼓着掌。
“多漂亮的动作。”
这声音悦耳而又熟悉,与十二年前没有差别。
宫霖的嗓音里充斥着愉悦感,带着优雅笑意,“我说过,我还会来的。”
停顿了下,掌声停止,他说:“只要你想我。”
陆少宁张了张嘴,脸孔都狰狞了,他怒急攻心,三两步冲到宫霖面前,低吼:“我问你,怎么进来的!”
宫霖仰头注视他,片刻没有言语。
过了一会儿,薄唇轻启,他轻声:“我从来都没有出去过。”
“什么?你在我家潜伏两天了?”陆少宁暴躁了,下意识地环顾四周。
这屋子破破烂烂,到处都是垃圾和陈旧家具,衣柜都塞得满登登,根本没有能藏人的地方,除非他躲到冰箱里!
不对,还有一个地方……
陆少宁转过头。
镜头以陆少宁的视角,缓缓往上移动,拍摄到通往阁楼的一个破梯子。
那木头梯子是真的破旧,木漆脱落,腐败不堪,给人一种踩上去就会断裂的感觉。
那个阁楼,已经十二年没有用过了。
他只在搬回来那天去过一次,就再也没有上去过。
没有打扫卫生,有没有老鼠也不知道,这人能偷偷睡在他的阁楼里?
陆少宁打量着宫霖的一身西装革履——高级白衬衫、钻石铂金的袖扣、擦得锃亮的皮鞋、疏得一丝不苟的发型……
“你又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陆少宁抬步往玄关走,拉开家门,“出去,快走,不走我就报警了。”
宫霖坐在原位没动,仍然用那种似笑非笑、神秘莫测的目光凝视着他。
这可真让人火大。
“你以为我不敢,是吧?”陆少宁气急败坏,用小肉馒头一样的断臂指着他,“你以为,我还像以前那样,任凭你欺负?我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在十二道街上,我陆少宁是什么人,是那么好欺负的嘛?”
宫霖笑意更浓:“……”
陆少宁眼都气红了,转身往屋里跑,“你给我等着。”
他到床边,拿起床头桌上的手机,拨通了妖妖灵:
“歪!我要报警,有人私闯民宅,他要……持凶伤人,可能是劫匪……反抗?当然没有!我疯了吗,我从小就打不过他……呃,不是,我是伤残人士,我有证的!马上派人过来吧好吗,我家地址是……”
陆少宁快速地报出了地址。
挂断之后,陆少宁站在床边,挑衅地瞪着窗边的男人。
宫霖仍然安稳坐在那,也回望着他。
不远不近的距离,两人对视僵持着……
过了一会儿,宫霖开口:“你说我,持凶伤人?”
陆少宁噎了一下:“是,是啊。”
“我伤了你的心么?想起了我,你难过么?”
“……是啊,知道还不滚?”
“不要难过。”
“滚啊!”
“……”
“你哭了?”
“滚!!!”
“……”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陆少宁拿着电话的右手慢慢地垂下来,眼神也涣散了。
没有人知道他想起了什么。
他只呢喃般地,哑着嗓子,声音很小很小:“宫霖,你快走吧,快走吧……我已经……不能打篮球了……”
房间里静悄悄,宫霖不回应他。
“过,下个镜头,快。”李导说。
片场人员们终于笑出了声。
“哈哈哈”笑声一片,说刚才顾老师打报警电话时,表情控制得真是太好了。
但是,编剧组的一个妹子却揉了揉眼睛,欢乐的画面反而让她红了眼眶。
也有人哭出了声,比如三刷了剧本的花朵,以及将自己反锁在导演小屋里,一个人抹鼻子的李里。
丁爽倒是心大,有点摇滚人的粗糙,他更关注的是……
——终于在戏里“皇帝轮流坐”了吗?
现实里,顾哥什么时候对容哥这么说过话,简直是追妻火葬场一样,上赶着巴巴地找上门,撵都撵不走……
丁爽举着小风扇,实在没忍住,还“噗噗”地笑出来。
容修瞪了他一眼:“笑什么?”
“没没。”丁爽吓得摇头,心想幸好二哥他们不在,不然大家一定会偷偷把这场戏录下来,必然会成为“容修x顾劲臣名场面”啊,而且是宝藏视频,仅此一次。
摄像师补拍了两个镜头,很快开始了这一场景中的下一个镜次。
场记打板:“开始。”
脚步声从楼道传来。
声控灯亮起,民警走到门口,警惕地看向这家的房门。
大半夜的,大门半敞开,果然有问题!
两位民警对视了一眼,往门里看了下,交换了眼神信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轻轻地推开了半开的房门。
民警相当警惕,没有打草惊蛇,选择直接闯入,以便于突袭,解救人质。
不过,房门太不争气了,发出了“咯吱”一声,午夜里极其刺耳。
嘎吱吱吱——嘎吱吱——
好像生怕劫匪不知道有人进来了。
两位民警:“……”
他俩还举着武器,摆着突袭的姿势。
陆少宁听见门声,扔掉手机,大步往玄关跑去。
看到两位摆出射击姿势的警官,“你们终于来了!”
年轻警官说:“我们是街道派出所的。”
而年老的那位警官,似乎认识他:“陆少宁,你报警了?你说,有人私闯民宅,你没事吧?”
年轻的警官则快速地扫了一眼面前这人。
目测没有明显的打斗、受伤、被绑架的痕迹。
男人胡子拉碴,看不出年龄,一身球服大背心大裤衩,头发支棱着,黑眼圈明显,精神状态不佳,身上有浓重的酒味……
这么看来,眼前这个人更像劫匪啊。
“对,是我报的案,他就在屋里,你们快把他带走,”陆少宁侧身让路,让两位民警进来,“教育教育,遣送回京,我被他骚扰……”
话音未落,陆少宁指着窗边。
三人同时望过去。
窗户大开,夜风徐徐吹动窗帘,屋子里忽明忽暗。
月光里,椅子上空荡荡,桌上只有一缸红绿灯鱼,还有一瓶运动饮料。
陆少宁脸上表情一僵:“……”
“人呢,刚才还在这。”
他快步进屋,环视四周:“怎么人不见了?”
两位民警也进来,打量一屋子的垃圾袋,被屋里的酒臭味熏得皱眉。
警官:“你确定他刚才还在屋子里?”
“确定,就坐在那儿。”
陆少宁指着窗边的椅子。
突然想起什么,他转身跑到衣柜,拉开柜橱的拉门,里面塞满的衣服滚成球迎面涌出来,在脚下堆了一地。
陆少宁伸出手,在柜子里翻了一通,又去翻找上面的柜子。
然后,他站在原地想了想,跑到厨房拉开所有柜门,连冰箱里都找了一遍。
一遍翻找还一边咕咕哝哝,嘴里唤着“宫霖”,问着“人呢”,反复强调“刚才他还在这里”。
两位民警站在原地,注视着陆少宁的一举一动。
陆少宁拿起剩菜长了毛的平底锅,看了看锅底。
突然间,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蓦地手一顿,他将锅子一扔,随手从橱柜里抄出一个金属盆,转身朝阁楼的木梯子跑去。
那个阁楼,他已经十二年没有上去过。
脚踩在木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破木头声。
两位民警对视了一眼,眼中神色晦暗不明,过去扶了梯子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