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刀折矢尽
蕊姬便不提了，她早就已经不是太后的人，更不会真的傻到跑去弘历面前说太后找她要她求情的事。太后会心急出手是弘历早就预料到的，她没必要为了夺弘历一时的目光而惹他不快。
至于徐慧珈，她现在是太后眼前的红人，太后虽提防，可眼下为了恒媞也只能靠她。
于徐慧珈而言，无论是嫁出谁的女儿，都与她无关，无非是想把握住弘历便护着璟玹璟瑟，想把握住太后就护着恒媞罢了。不过，这个选择于她而言，却是不好抉择的。
不论是弘历，还是太后，她都想倚靠。她明白自己与恩宠是无缘了，若要在紫禁城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她只能日夜如履薄冰的谋算。
从太后的殿阁出来时，她终于沉思道:“其实于情于理，都应该是皇后娘娘嫁出自己的和昭公主。她若舍不得，不是还有和敬公主陪着么，她已是儿女双全，太后却只有恒媞公主一个孩子。”
“可和昭公主与和敬公主是皇上最疼爱的，有时还更甚于二阿哥，我若要劝皇上嫁出和昭公主，言语间一定要斟酌再斟酌。”她咬了咬唇。
她站在船上，凉风拂过她面庞，思索片刻，才逐渐走远。
身后的屏风掠过一片衣角，青樱偷偷摸摸地回过身，若有所思地转回了殿内。
次日众臣果不其然提起了璟玹，皆称皇后已孕有二女，璟玹乃中宫嫡出，又是长公主，身份最为尊贵。科尔沁部又是蒙古最大的部落，璟玹嫁去，便是科尔沁的王妃，彼此都是最为匹配的选择。
弘历不愿再听他们聒噪，他如何不知这都是太后的手笔。她这样急不可耐，步步紧逼，是要让自己把对她仅有的顾念都消耗殆尽！
而徐慧珈便是在此时求见的，弘历才踏出几步，就见她跪在了殿阁之外。
他不禁冷笑:“你这个时候来找朕做什么？不用你提醒朕，朕也知道太后都在做些什么。”
徐慧珈摇了摇头，定定道:“求皇上先听臣妾一言，再做定夺吧。”
弘历睨她一眼，终于还是召了她进来。徐慧珈也不多扯话，开口便直言道:“臣妾认为，唯有嫁出和昭公主，才是如今对皇上而言，最为稳妥的。”
话音刚落，便传来茶盏骤然碎裂在地的声响，她来不及去看弘历此刻定然阴沉至极的脸色，依旧坚持道:“臣妾明白皇上疼爱和昭公主，但正因如此，和昭公主才是不二的人选。皇上既然看重科尔沁部，要将科尔沁的势力握在手中，便只能将自己最珍视的人嫁过去，和昭公主是您的长女，自然向着您，那么公主的夫婿，自然也是一心向着您的。”
弘历索性沉默着，要听她说完。
“太后的动作皇上是再清楚不过了，更何况，端淑长公主已经嫁在了最骁勇善战的准噶尔部，若是恒媞公主也嫁去科尔沁部，那蒙古势力便已经让太后得到了一半，岂不是更添太后在前朝的助益？”徐慧珈说罢，当即磕头叩首，“还请皇上三思吧。”
弘历沉着地站立在上，他幽幽道:“太后不会有那么多的权利，哪怕恒媞嫁去，她也不会有更多的东西。”其实他知晓，那些老臣之所以愿意替太后说话，也只是顾念着曾经的……先帝。太后是先帝的宠妃，他们从前总归受过她的好处，此时为了她这般冒着风险忤逆自己，其实也算尽极了心意了。日后太后若是还对老臣们有所求，便是难上加难了。
想到这，弘历轻蔑地笑了一声，看向地上跪着的人，并未向她提起自己真正的心思，只让她下去了。
此时的青雀舫也亦是凝静沉重，璟玹和璟瑟一同守着琅嬅，不离开分毫。
璟玹自知现在朝堂之上言语都直指着自己，怎忍心看琅嬅为难，看璟瑟不安，只好忍着哭泣道:“皇额娘，与蒙古联姻维系关系是儿臣的职责，儿臣不愿让您和璟瑟内心忐忑，今日儿臣就主动向皇阿玛请缨。”
琅嬅急道:“绝对不行，璟玹，你不可胡来。你知不知道，这些话一向你皇阿玛提起，就收不回来了。”璟玹是她想尽一切办法才护下来的女儿，琅嬅绝不会让她远嫁他乡受母女分别之苦。
璟瑟也拉住她的手臂哭道:“姐姐，你不可以嫁，妹妹不要你受委屈。”
琅嬅安抚着两个女儿，心里虽有笃定，却仍然不免焦灼。
一来她已经早早地稳定下了富察氏全族，不会再有族人逼迫她嫁女的事情发生；二来这几日她一直隐忍不发，为的就是不让弘历因她感到烦心。又有嬿婉真心劝导，白蕊姬也不再蠢蠢欲动，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控之下。
此时她只需安抚好两位女儿，等待太后继续因为心急而露出破绽便可。
月黑风高之时，水流湍急的声响刺耳地落在太后的心底，她不知第几次站起又坐下，终于等来了两个人。
徐慧珈笑的盈然，福一福身，将自己对弘历所说的话悉数告知，总算哄的太后眉间松动了些。
青樱是跟在她身后进来的，与徐慧珈对视了一眼，两人像是已商量好了一般，徐慧珈说完，便是青樱开口。
明知那话是直戳太后心窝子，青樱依旧坚定:“远嫁和昭公主的益处，满朝上下与皇上自己都已心知肚明，可太后要做的，是要让皇上相信，您动了远嫁恒媞公主的念头。”
太后蹙眉厉喝:“如今皇帝已经这么想着了，若是哀家一松口，恒媞就怎么都护不住了！”
徐慧珈不动声色地瞥一眼身旁的人，而青樱继续徐徐而来:“皇上提防太后，太后越要让皇上防备之心深重。只有皇上不愿让您营势，才会选择和昭公主，从而断了此心。”说罢她又笃定一笑:“皇后娘娘心急不比您少，只是看您与皇后谁先定下心来，谁愿意后退一步。”
太后凝静地注视她片刻，总算松了一口气般笑了出来:“好，好。如贵人，你这招反其道而行之，不无道理。”
青樱含笑点头，比起讨好太后，更多的是她早就恨极了琅嬅，琅嬅夺去了她的一切，这一次，她便也要让琅嬅尝尝失去女儿的痛苦。
二人走出来时，徐慧珈扬眉看着青樱:“如贵人真是巧语连珠，一下就把太后哄稳当了。”
青樱仰了仰头，也回望她:“还是多亏了徐答应教我该怎么说，只是，你无端端地，怎会突然帮我笼络太后？”
徐慧珈笑意不达眼底，沉沉道:“如贵人不喜欢的人，也是我不喜欢的人。孙常在倒下了，我们两个何不在一起呢？”
骤然听那个名字，青樱不禁怒上心头:“只可惜皇上不愿杀了她。”
“有时候，活着比死痛苦。”徐慧珈细细地盯着她，“好贵人，咱们抓紧着回去歇息吧，看看明日消息如何。”
青樱忙不迭地走了，而她却原地屹立着，笑道心满意足。
若是真逼的璟玹远嫁，她便彻底能夺得太后的信任。且她向弘历的说辞虽毒，却是至理，弘历亦会顾念她苦劝。若是恒媞远嫁么……她也算是为太后尽心尽力了，太后也不会厌恶她。
她让青樱提起的那招，是险之又险，若是成功，便趁机拉拢青樱，若是使过了劲儿，太后自己就会恨死青樱，无需自己再做什么。她本就愁着不知该怎么向太后提，没成想青樱自个儿就巴巴地赶上了，她自然愿意告诉她。
徐慧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带着笑意踱步回了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