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跌落井底
“大少爷就是再难,也不会直接放弃韦府不管。毕竟那里还有他对独子,现在府里无人值守,一定是他或者付庆臣出了问题。”吴岳林说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整个人栽倒在一边,从嘴里不断涌出鲜血来。
阿音和廖玶见他这样,也百感交集,吴岳林虽然从容赴死,可到底也给他们指出了一些疑点。吴岳林表情痛苦万分,用手死死扒着喉咙在地上翻滚挣扎,待他稍微平静一些,便抬起头对着阿音,用尽全身力气对道:“我……还有一事相求……”
“请讲。”阿音道。
“我父母在韦府……怕是已经横遭不测……死了的那些无辜下人,也终是我对不住他们……如今只剩下陆夫人和孩子还活着,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娘家也不会接纳她们……都说……祸不及家人。孤儿寡母,日子艰难……请你善待他们……”吴岳林撑着力气,眼里尽是恳切,断断续续道。
阿音沉默了,她没想到吴岳林这样杀人无数之人还能这般语气祈求的托付于她,良久,阿音才沉重地点点头说道:“我自当好生照应陆姐姐母子。”
听到阿音的回应,吴岳林这才松了气,眼睛里亮起光来,没等他身子软下去,整个人就以一种奇特的姿势在地上扭动起来,紧接着,他的胸膛和腹部突然像充了气的皮球一样爆开,从里爬出无数形态各异的漆黑发亮的虫子,有拇指粗的千足蠕虫“啪嗒”掉在地上,还有几米长的环节虫从焦黑的伤口里昂起头左右摇摆地乞食,还有层层叠叠的翅虫扑棱棱地飞出来,吴岳林表情痛苦异常,早就没了气息,但僵直的身子还在蛊虫的作用下不断抖动,一边抖一边快速塌陷下去,很快就成了一具干尸。
阿音把头扭到一边不愿去看,就连廖玶这种见多了蛊毒害人的明月宗弟子也不忍直视。众人也都在原地一言不发。
许久刘信拍了拍阿音轻声道:“走吧。”阿音听了刘信的话,这才打起精神来,点了点头纵马对廖玶道:“韦复盛不在府里,付庆臣也不在,我们还是去城中水井附近巡视一下吧。”
廖玶带众人列队跟在阿音和刘信身后,阿音一路上有些精神不济,刘信劝她休息,阿音不听,刘信只好把她抱到自己马上来,拿出随身带的提神的草药包给她吸,间或施蛊替她解毒。
一连巡视了几个水井,都没发现韦复盛及其手下的踪影。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阿音心里揪了起来,问道:“难道吴岳林是虚晃一枪,实际上在替韦复盛隐瞒其他的计划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刘信道,“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有所隐瞒,跟了韦复盛这些年,吞了毒知道自己必死,还照旧出来办事,算是忠心可鉴,恐怕吴岳林是同金宝所说的陆姐姐一样,话不能说全吧。再者韦复盛如果真怀疑他,剩下的打算也未必会让他知道。”
“可是再寻不见韦复盛,天都要亮了,祭祀大典已经给百姓引起了恐慌,这个时候不能再出其他的事端。”阿音担忧道。
廖玶安慰道:“阿音姑娘可稍放心些,韦复盛人马不多,城中百姓一活动,对他也不利。反而比夜晚更加安全。”
“但愿如此吧。”阿音仰头看了看天边的一抹白,叹了口气道。
小五赶来援助的人也到达了,约有两百人,一领头的女弟子下马行礼道:“我等奉门主之命前来支援宗主和副宗主。”
廖玶将这二百人分做十班,准备派他们往附近十数口水井去,他清点好人数,回过头对阿音道:“阿音姑娘,我去附近带他们认一下方位,很快就回来。你和刘信兄弟在此处,为保安全,千万不要离开。”
阿音看了看身边廖玶留下的二十来人对廖玶道:“廖玶大哥放心去吧。”
廖玶看着阿音,又对刘信点了点头,这才纵马匆匆离开。阿音边指挥大家不要松懈,边下了马,站在井口处往里探头。一只硕大的灰色蚂蚁顺着井缝爬上她的手指,阿音感到手背上一阵酥麻,低头一看吓了一跳,在明月宗待久了的人总是多疑,她也不知这蚂蚁是否是蛊虫,赶紧先把蚂蚁甩到地上,等她再定睛一看,这蚂蚁早已不知去向。阿音正在疑惑之时,忽然听见两个弟子远远的骑马赶来,那两人慌忙下马,连滚带爬的跪倒在阿音面前报道:“禀副宗主、刘副侍,韦复盛就在离这里三里外的一处水井旁,那口井无人值守,我们五个人巡视途中发现了他的踪迹,连忙来报,另外三个兄弟已惨遭毒手……”
“什么?”阿音震惊不已,她赶紧三两步跑到马旁,一边上马一边对刘信道,“快派人通知廖玶大哥,我先去看看。”说完,阿音便马不停蹄地顺着弟子所指的方向赶过去。
刘信立刻派了五六人去知会廖玶,说完赶紧一勒缰绳,带着剩下的人去追阿音。阿音一头扎进了密密麻麻的树林中,顺着方向一路狂赶,不多时,她看见远处有一小片空地,中间有一口枯井,一个人影坐在井边,正背对着她。阿音放慢了脚步看了看四周,感觉似乎有些熟悉,再一看背后,刘信还没追上来,她便顿时警惕起来,在井口十米开外勒住马徘徊。井口那人听见动静,慢慢起身转过身子,正是韦复盛。
韦复盛看到阿音一人前来,似乎表情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便又恢复了那标志性的假笑。他倒背着手,饶有兴致地对阿音不紧不慢道:“你终于来了,这是我们第几次见面,第三次还是第四次?”
阿音警觉的打量着周围,这里都是平地,藏不住什么人,韦复盛只身一人前来,实在不合常理,她没敢下马,也没敢上前,只远远地道:“你诱我前来,又没埋伏人手,看来目标并不是我吧。”
“的确,今天没打算杀你。”韦复盛略笑了笑,“你很聪明,就算你死了还有廖玶在,你不做宗主,我就没必要对你动手。”
原来韦复盛以为自己不做宗主是这个原因,阿音听得明白,却也懒得和他争辩。
“你的好徒弟呢,怎么不跟你一起来?”
“你看到我一个人在这里,很失望吗?他自然有别的事情要做,如果跟我一起,那谁做掩护呢?”韦复盛似笑非笑地得意道。
“你人在这里,不就是让吴岳林给你打掩护得来的吗?”
韦复盛一歪头,轻蔑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人在这里,不是为了给别人做掩护呢?”
阿音一愣,道:“你说什么?”忽然,从前的记忆窜入她的脑海,这里她曾来过,是她第一次进入地道误打误撞救了郭祺豫之后,从那个地道另一个方向逃出来的地方。这时,阿音的头突然一阵剧痛,她捂着头从马上跌落下来,整个人重重的砸在地上等她再次睁开眼,眼前又成了模糊不清的样子,树干裂成了几段漂浮在空中,水井也完全没了井的样子,韦复盛整个人在她面前更是呈现一种极其扭曲的状态,她颤抖地伸出手去,连手指也变成了她不认识的形状,令阿音更加感到战栗的是,她的脑海里混沌一片,整个人像失了智一样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仿佛连自己为什么在这都记不起来了。
韦复盛不等她反应,又立刻反问道:“病成这样还敢逞强。城中的每口水井,你都安排好人了吗?”
阿音猛地抬起头,韦复盛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朝着水井就抖搂开来,阿音仿佛受了重击一样浑身一颤,潜意识让她拼了命地爬起来,一边朝井口猛跑过去,一边大喊“不要”,在布包散开的一瞬间,阿音习惯性地施蛊,从手掌带起一阵风,直接将包裹吹翻过去,包里的蛊虫散落一地,“吱吱呀呀”地在地上乱爬,韦复盛一个转身躲开乱飞的蛊虫,阿音一个箭步扑在他身上,两手死命抓住韦复盛双臂,将他的袖口扯下一片来,韦复盛摆脱不得,立刻合手施蛊。
此时刘信正好带人赶到,他见阿音和韦复盛纠缠在一起,连马也顾不得勒停,直接空翻下来,跪在地上拉起一段树根,借力朝韦复盛扔了过去,那树根碰触到刘信双手的瞬间,立刻延展数倍变得柔软无比,扬起四周的尘土,像长鞭一样狠狠地往前甩去,韦复盛不慌不忙地制住阿音一转身,树根正打在二人之间,阿音险些被伤到,只得松了手,韦复盛顺势一推,阿音脚下一绊,整个人摔在井口上,没等她叫喊就往井口里跌去。阿音两手拼命挣扎着,还是失去了平衡,她用脚使劲往前勾去,手也去够韦复盛的衣角。韦复盛以为阿音早已落井,忙着闪避刘信等人扔出的藤条,并未防备,突然后背一个重击,藤条也借势一推,韦复盛躲避不及,又被阿音抓住,“扑通”一声,两个人都跌进了井里。
“阿音!”刘信大喊一声追去井口,井口里黑漆漆一片,没有一丝声音,身边几个明月宗弟子赶来行礼道:“刘副侍,属下愿意下去救副宗主。”
“阿音,阿音,你听得见吗……”刘信顾不得身边弟子,趴在井口边声嘶力竭地呼唤,井口里还是一阵安静,刘信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弟子道:“还是我下去,你们等廖玶大哥来了跟他汇报情况。”说完,刘信就要往井口里迈。
“刘信兄弟。”远方传来廖玶的声音,刘信一看,廖玶也带了人赶过来,刘信止住了动作,紧锁着眉头,几乎要急出眼泪来,等廖玶匆匆走过来,刘信即刻跪倒在地行礼道:“廖玶大哥,我们得了韦复盛在此处的消息,阿音于我先一步赶过来,我到了以后,正见她与韦复盛厮打在一起,两人一起掉进了井里,可是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我得下去看看,阿音在里面会有危险。”
廖玶探头往井里看了看,井口深不见底,又安静异常,井口狭小拥挤,一人下去都得侧身通过。他赶紧拍了拍刘信让他起来道:“好兄弟,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下去吧,我在上面接应你。”说完,廖玶把几个木宗弟子喊到前排,几人与刘信合力放出藤蔓,刘信扶着井壁,在藤蔓的协助下滑进了那不见底的深渊里。廖玶在井口边焦急地来回踱步,仔细听着井里的动静,随时准备和其他弟子下去支援,但是等了很久,井里都没有什么声音。
过了会儿,几条藤蔓剧烈一抖,众弟子连忙把藤蔓拉了上来,刘信把自己绑在藤蔓底端,身后背着阿音,在藤蔓的作用下慢慢升了上来。廖玶赶紧先接过阿音,将其平放在地上,又把浑身擦伤的刘信安置在一旁,刘信自己满脸划痕,但他把衣服撕开把阿音露着的皮肤和头面包的严严实实,这才让阿音一点伤都没受。刘信顾不上给自己擦药,赶紧取出药草给阿音解蛊。阿音体内的蛊毒被暂时压制,她的呼吸平稳了一些,但她表情痛苦仍未转醒,刘信攥着她的手,心疼的几近落下泪来。廖玶待阿音状态略好一些,方才问道:“刘信兄弟,底下怎么样?韦复盛在吗?”
刘信摇摇头,擦了一把额头的汗道:“下面空间很大,只有阿音自己躺在地上,韦复盛早就没了踪影,也不知这地道通往哪里,我不敢过多耽搁,赶紧先把阿音救了上来。”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听起来是二三十人的小队,廖玶和周围弟子警惕地站起来做防守状。等到那队人马逼近,刘信一眼便认出领头那人,赶紧开口唤道:“金宝兄弟,你怎么来了?”
金宝坐在一名明月宗弟子的马上,听到刘信的声音后赶紧下马,边走边道:“我从韦府过来,已经找了你们很久了,原来你们在这里,早知道我就从地道过来了。”
“什么叫从地道过来?”刘信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