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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断手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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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宗主……我……”何青肩膀煽动着,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副宗主,希望您……希望您将来一切都好……”

    杭听了这话,脸上有些失落,随后很快变成了释然,她屈身回礼道:“这些年……我都明白。若此生还有机会,我和孩子定会报答何兄弟的恩情。”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何青觉得这段时间很长,他从来没感到过这么满足,天地很大,眼下这方寸之地却很小,小到仅有他和他的心上之人,小到可以盛得下他的全部心意。

    不知过了多久,杭抱着孩子转身离去,艰难地扶着墙挪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直到消失在漆黑的山洞里。何青抬头看她的背影,不过几秒便转瞬即逝。他起身抄了一条小路回到关押杭的地牢里,那里似乎还留着杭的气息。何青躺在杭靠过的地方,举起手掌默念木宗的口诀,狠狠朝自己肩膀拍下去。随着“嘶啦”一声响,手掌接触之处腾空而起一阵青烟,从里面钻出来密密麻麻细小卷曲的藤蔓,每条藤蔓上长着数十片叶形的触手,冒着一寸长的灰毛,散发着腐败的臭味,其中两根扒在何青肩头,另外几根直直的割了进去,何青的肩膀触电般地痛起来,皮肉一阵腐蚀感,紧接着毛绒绒的叶片顺着无数条血管往里爬,痛到眼花之余他甚至能分辨地出来叶片上细小锋利的毛刺刺进肌肉的钻心感,突然他的心脏传来一阵爆裂般的疼痛,令人恐惧的濒死感笼罩了他全身,何青再也忍不住,一头栽在地上昏死过去,血顺着石缝汩汩地往外流,很快就被生长到地上的藤蔓叶片疯狂舔食干净。

    等何青再次醒过来,他已经躺在明月宗大厅里。大厅也是直接开凿在石壁之上,没有什么光亮透进来,只点了两排蜡烛,大厅中央一共十八根漆黑的石柱,每根石柱约四米高,从上往下都刻着各种样貌夸张丑陋的鬼怪,何青几年前第一次来时被吓了一跳,当时杭告诉他,明月宗是祭祀祈福之处,这样做是为了吓走妖魔。

    何青睁开眼,眼前一阵模糊,他稍微一动,心口便撕裂般的疼痛,等他看清周围这一切时,发现自己被两圈弟子围着,弟子全都作施法状,远处站着于宋和韦复盛,另一侧也有数十名弟子围着,江淮彬正被结结实实地绑在一根柱子上,双手扭曲绑在身后,看起来十分痛苦

    江淮彬见何青有了动静,疯狂挣扎着大喊:“宗主,一定是他!是他放走了那个女人,你为什么把我绑起来,宗主……”

    何青强忍着疼痛翻过身子,喘了几口粗气后手脚并用地爬向于宋,每挪一点,身下就流出一滩血,周围的弟子也不敢放松,紧紧跟着他。

    “于……于宗主……是他,是江淮彬……他把看守叫走,让那个女人趁机打伤我逃了出去……于宗主……”何青脸色惨白,嘴唇发抖,用尽全力道。

    于宋眉头一皱问韦复盛:“他说什么?”韦复盛在于宋耳边复述了一遍何青的话。于宋撇了撇嘴,厌恶道:“既然争论不下,就都给我押进大牢里去。”

    江淮彬激动起来,拼命挣脱着,身上都被勒出了一条条血印:“于宗主,你怎么不相信我,他是被木宗的蛊毒所伤,我从小熟悉石宗蛊术,我根本不会木宗的蛊术,带的看守也都是石宗弟子,不是都说那个女人刚生完孩子对蛊术没有控制力吗,何青,你别装了,我看你是自己打伤自己吧。”

    何青捂着胸口半坐起来,艰难地抬起胳膊用手指着江淮彬道:“你……满嘴胡言……你把,把于宗主当什么人,难道,难道于宗主会不知道,我……我从小跟着黄贺翔学习虫蛊,怎么会施木宗的蛊毒……”

    于宋本来饶有兴致地看着二人争执,听到何青这句话,立刻狐疑地看向了江淮彬。

    “你胡说!你这是狡辩!”江淮彬大喝道。

    何青缓了缓气息,微微直起身子道:“江大人,我替于宗主问你,你昨天晚上当值,可你为什么不在现场?”

    “我……”江淮彬一下慌了神色,“我没离开神女峰,我只不过……只不过去,去喝了两杯酒……”

    “你喝酒,为什么要把侍卫们叫走,这是何居心啊?”何青追问道。

    江淮彬疯了一样摇头转向于宋道:“于宗主,我什么也没干,我只是叫了几个弟子陪我划拳……于宗主你别信他的话……何青,你敢污蔑我,你一个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你算什么东西……”

    何青被他激怒,一下子剧烈咳嗽起来,江淮彬并不知道,昨天撺掇自己喝酒陪他划拳的弟子是老宗主的部下,几个人轮到值班的时候找到何青,一齐商量了对策这才想办法把江淮彬支开。

    江淮彬骂了许久,何青才又平静下来道:“江大人,我曾听到弟子报告说,那个女人许诺你千金万银,还说你追问赤金令下落,但当时我并没有相信,想不到你趁于宗主不在竟然做出这种事……”

    于宋一下瞪圆了眼满脸愤怒,对何青的话深信不疑,立马提上来当日轮值的弟子询问,几个胆大的弟子一上来就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把江淮彬告的哑口无言。远处的韦复盛默默看着这群人,以一种很不引人注目的姿势摇了摇头,轻蔑的笑了笑。

    “何青你真行啊,找来这么多人诬告我,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年纪轻轻还会这一手!”江淮彬怒吼着,通红的眼睛瞪得滚圆,像是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一样,脖子上的青筋都一根根跳了起来,“你可是她的下属,你跟了她这么多年,为了她你什么不敢做?”

    “下属算的了什么,你还是老宗主的侄子,”何青硬撑着坐起来道:“在座各位谁不是老宗主的下属,于宗主曾经也是门主之一,江淮彬,你到底在指桑骂槐些什么?”何青一口气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

    江淮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慌乱之余他瞥到了于宋看过来的凌厉的目光“于宗主……我……我没别的意思,于宗主你得相信我,我为了你把老宗主祖坟的宝贝都挖出来供你玩乐,这么损阴德的事我都没说出来,于宗主……于宗主……”

    于宋神色大变,气急败坏道:来人,把这个胡言乱语的家伙带下去,头给我剁了扔去山涧喂野狗。”

    何青捂着胸口伏倒在地上,左右几个明月宗弟子把江淮彬拖了下去,江淮彬还在大喊:“于宋!你这个卑鄙小人,过了河就拆桥,你答应我的银子还没给我,于宋……你不得好死……”

    “啊”的一声惨叫传来,现场一片沉寂。

    何青吓的心惊肉跳,于宋似乎还怒气未消,回到座位上喘着气,韦复盛慢慢走过来,扔了一把刀在他面前似笑非笑道:“何副侍,江淮彬已经死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于宋疑惑地看着韦复盛,似乎不懂他的意思。

    何青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决心,他颤颤巍巍拿起刀道:“于宗主,我对不起您,没完成您交给我的任务,我不配当明月宗的弟子。”说完,何青拿着刀就要朝自己脖颈刺去。

    “慢着。”韦复盛并没有看于宋,蹲在何青面前歪着头,仿佛在挑衅他道,:“何副侍在明月宗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何副侍诚心认错,于宗主倒是愿意放你离开。只是……”

    “只是什么?”何青抬头看他。

    “只是明月宗规矩,一旦入教终身不得脱教,何副侍如果这么轻轻松松地走了,那我们明月宗岂不成了笑话。”韦复盛站起身挑了挑眉道。

    何青明白他意思,他把右手撑在地上,左手拿刀,把刀刃对准自己的大拇指毫不犹豫地压了下去。何青感到手指一阵冰凉和紧缩,白花花的骨头就露了出来,随后才感到钻心之痛,他的胳膊一阵不自主地抽筋,刀掉在不远处,何青咬着牙没有哼一声,他的眼睛在眼眶中疼的一跳一跳,仿佛要挣脱控制飞出去,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滴了下来。

    “何青……谢于宗主……不杀之恩……”

    于宋吃了一惊,想不到何青做事这么利索,他后退了两步看着何青和韦复盛,韦复盛冰冷地抬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何青浑身抖得像筛子,他拿起刀又对准自己的右手食指,刷的一下又把第二根手指砍了下来,何青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昏死过去,马上又疼的醒过来,反复死了无数次,他才又有了意识,用左手死命掐着右手手腕,指甲都已经嵌进肉里,又伸着脖子哆哆嗦嗦地吮了两下自己的残指。

    “何青……谢,谢韦大人……解围之恩……”

    于宋看着何青在地上翻滚,也动了一丝恻隐之心,他对韦复盛道:“不如直接……”于宋本想说,直接了结他,韦复盛一抬手,把于宋的后半句话挡了回去。

    何青使出浑身力气用右肘不断撞击地面直到鲜血淋漓,才略微分担了些手指处的痛苦。他鼓起勇气第三次举起刀,却抖的怎么也对不准中指,过了许久,何青把刀朝地上一扔,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这时韦复盛终于开口道:“何副侍这只右手精通虫宗蛊咒价值千金,只要你肯把它留下,于宗主立马放你下山。”

    何青早已精疲力尽,倒在血泊中几乎不省人事,但他听到“下山”两个字还是浑身一颤,他想要活着,强大的意念让他清醒过来,他这辈子还想再见杭一面。何青努力睁开眼,他的整只右手早就失去了痛觉,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翻在地上,伤口处的肉皮一颤一颤地滴着血,刺鼻的腥味弥漫了整个大厅。何青最后一次拿起刀,用他已经模糊的神志一点一点把刀挪近右手手腕血不断地从他的手上、嘴里流出来,何青已经没有力气发力了,他把刀尖抵在地上,把身子拖近了些,稍直起上半身,慢慢把身子的重量压在刀柄上,他嘴里不知道在喃喃些什么,忽的一下就趴在了地上彻底昏了过去,刀“咣当”一下飞出去,连带着断掉的右手也被甩出几米远。

    于宋摇了摇头,韦复盛招呼几个弟子把何青拖了出去,又让其余的弟子退下,清理完现场,于宋回身问韦复盛道:“这又是何必呢,一刀解决了完事。”

    韦复盛挑眉反问道:“于宗主不想知道那个女人的下落吗?”

    于宋道:“她不是跑了吗,我已经吩咐人去追查了,带着个孩子她走不远。”

    “未必,”韦复盛道,“好歹也做过明月宗副宗主,能力还是有的,而且她现在到底能不能施蛊也尚不可知。”

    “那你的意思,放何青走是……”于宋还是不太明白。

    “江淮彬这种人,留着迟早也是祸害,所以我没有制止你杀他。但是何青留着还有用,宗派里早就有传言他和那个女人关系不正常,只要让他走,过段时间就会知道到底是不是他放走了那个女人,如果真的是他,想必不用我们多费力气,也能知道那个女人的下落。”韦复盛一字一顿道,“赤金令的作用只不过是增强蛊术,就算没有也没关系,于宗主,您刚刚上任,宗派里还有很多人和事要处理,不值得为一个女人浪费全部的人力物力。”韦复盛眼神坚定不容置疑,于宋虽然对韦复盛擅作主张虽然有些不满,但从头到尾都是因为有韦复盛,他才坐上这个位置,他自己也没什么主意,此时也只能听他安排。

    于宋咬了咬牙忍了这口气,韦复盛并没注意到他,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何青的方向。

    说到这儿,何青轻轻叹了口气。阿音抹了抹眼泪,抓住他的袖口道:“何大哥,我现在能做什么,我要怎么做才能找到我娘给我爹报仇,我要怎么做才能帮得上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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