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 断发
“你因为一丝疑心,一直怀疑我与凌云彻有私,对我的辩白也是万般不信。你只相信自己相信的!”如嬑怒斥道。
“清白两个字,臣妾都说倦了!”
弘历双目通红,恶狠狠地盯着如嬑:“你还敢提他?那绣了如意云纹的靴子难道是凭空变出来的吗?还有永璂,即便他被惇嫔使计,产生了幻觉,那幻觉难道也是凭空出现的吗?!”
“朕没有再一次把你废入冷宫,已经是给你脸面了!”
他扯着嗓子嘶吼,没有一丝丝帝王的威严。
“皇上是给臣妾脸面吗?”如嬑丝毫不畏惧弘历:“皇上是给自己脸面吧。”
她在弘历眼中的倒影里看见了神情疲惫的自己,她终于对眼前的人失望了。
从前弘历眼中的青樱永远是开心的,不知道在哪一天起,他眼中的自己只剩下癫狂。
是的,癫狂。
如嬑也不想这样的。
可是弘历的女人太多太多了。
从前他说最爱自己,如嬑就想拼了命地证明这一点。
今天她终于累了。
“你总有这么多的说辞。”
如嬑的声音平静下来,一把撤下弘历的遮羞布,将他一直想隐瞒的最真实的自己拉到台面上来:
“其实刚愎自用、薄情寡义、自私虚伪是你,疑心深重的更是你。”
弘历顿时慌了神。
如嬑还是最了解他。
“放肆!”
他恼羞成怒地将如嬑扇倒在地:“你藐视君上!失了做妾室的本分!朕一定要废了你!”
如嬑的脸颊迅速肿了起来,但是她心中已经没有一丝伤心了。
她抬起头看着弘历涨红的脸:“不用皇上废了臣妾,臣妾待在这个深宫,已经待的厌烦疲倦!”
“不想再忍了。”
弘历听了这话有些不明所以。
下一秒,如嬑没有丝毫犹豫地从散开发髻,捏住一缕头发,拿起桌上的小刀重重划过——
“如嬑!”弘历的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如嬑真的要抛弃自己了?
她真的不要自己了?
他们闹了这么多次,吵了这么多次,怎么这次就不对了呢?
弘历想这些的时候,完全没有想起来自己曾经又是怎么对待如嬑的。
正如如嬑所说,他只在乎他自己。
“皇上与臣妾,有过最美好的曾经。”如嬑面色平静,将断发递到弘历面前:“如今臣妾断发为祭,给去了的青樱和弘历。”
直到这一刻,弘历眼角才真心实意地为如嬑落下一滴泪:“如嬑,你疯了。”
如嬑说罢没有丝毫犹豫,就像她来时的那样,转身大步离开。
富察琅嬅站在门外,看着如嬑散着头发出来,没有一点惊讶,只吩咐进保:“好好送娴妃回去。”
如嬑停下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太多。
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自顾自地坐到小舟的最前方,看着茫茫夜色。
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富察琅嬅面无表情地提着鱼汤进去,就看见弘历失魂落魄地坐在上首:“皇上喝些汤吧,这几日你饮酒饮地多了,卫院判的养身汤只怕一口没喝吧。”
说着,就将温热的鱼汤端出来放在弘历手边。
“你来干什么?”弘历看了自己的皇后一眼。
富察琅嬅自顾自地坐到一边:“听说你又和如嬑吵架了,怕你气死,过来看看。毕竟你我依旧是夫妻,不能不管你。”
“哼。”弘历冷哼一声,端起汤搅了搅,拿起勺子喝了两口:“你在外头装的委屈至极、无比可怜,在里头就这么给朕摆脸子?”
富察琅嬅不耐地翻了个白眼:“你看不惯也可以给我摆,我又没拦着你。”
弘历低头沉默不语,他又喝了一口,实在喝不下去:“进忠,传朕旨意:娴嫔行迹疯魔,明日一早命福隆安送回宫中医治,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出景阳宫半步。”
谁知进忠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去办吧。”富察琅嬅轻声开口,进忠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下去。
弘历立即暴怒,将鱼汤重重摔在地上:“皇后!”
他指着富察琅嬅。
他的眼睛没有瞎,他看的出进忠已经是皇后的人了。
皇后都把自己身边人收买了,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弘历只恨自己从前被她蒙蔽,一直信任着她。
“皇上就祈祷富察氏一直忠心于你,若她想反,你必死无疑!”
如嬑当初说的话回荡在弘历耳边。
砸在他的心上。
富察琅嬅面色平静如水,不见一丝波澜:“怎么了,皇上?”
弘历气的说不出一句话。
“鱼汤好喝吗?”富察琅嬅看着他的样子突然露出一个笑意:“你知道吗?你喝的养身汤和我这鱼汤,互为解药。少了哪一个,你都会痛苦无比。”
“贱人!贱人!”弘历想冲过去打她,却突然失了力气瘫倒在地上。
“最开始不是这样的。”富察琅嬅看着狼狈不堪的弘历,语调温柔:“我最开始,只是想让你难受一点,因为我太讨厌你了。我从来都没想过得到你虚无缥缈的爱,只想相敬如宾。但是潜邸的那七年,你可曾给我一丁点尊重?”
“你没有。你不敢明着和富察氏作对,就整日对我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用那些语言伤害我。你偏宠如嬑,纵容她对我屡次冒犯。我是不喜欢她,但我何尝不知道你才是罪魁祸首。”
弘历喘着粗气,浑身上下好像有蚂蚁在爬,他每一条骨头缝都在疼,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
富察琅嬅看着他:“别怕,你不会死。说起来,你可得好好谢谢皇额娘,若不是她替你求情,我还真想杀了你。”
“额娘。”璟瑟站在门口,看着富察琅嬅。
弘历听见声音,挣扎着朝着她伸出手:“呃——呃——”
他想让璟瑟救他!
他对璟瑟那么好,那么好!璟瑟不会不管他的!
谁知,璟瑟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心沉入谷底:“哥哥让我来看看,额娘若是得手,他就通知宗室大臣了。”
“先让御船靠岸吧,在湖中间到底不方便。”富察琅嬅站起身,直接跨过弘历走到璟瑟身边:
“卫初鹤呢?”
璟瑟笑着回答:“他生怕额娘出什么意外,一直在一旁的小船上候着。”
“那就好。”富察琅嬅脸上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接下来,大戏才开始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