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修罗往事
在距离青城很远的西方,有一片靠海的与世隔绝的沃土。
与青城不同的是,这里三面环海,西边靠近海的那一边,有一行陡峭的山峰。
山峰不高,但是有效地将沃土和海隔绝开来。
沃土的中央,是一片清澈的湖泊,湖边水底白色的石头清晰可见。湖外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木。
湖的东边,有人在树林中开垦出了一大片空地,形成了一个村落,这个村子只有十多年的历史,叫做海角村,村长是一个独臂的中年人,他的右手空荡荡的。
一个月前,江峰独自来到了这里。他的实力已经比肩江洛山,不再需要他的保护,可以独自出来历练了。
村长就是江世修,他对于江峰已经非常熟悉,江峰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来海角村跟他学习战斗技。
江世修当年卸掉胳膊后,带着溪英的遗愿开始游历各个村落,寻找溪英的妹妹。
每到一个村落,江世修都会帮村民干活,帮村民驱赶猛兽,教村民如何使用某些草药。
远离了铭刻师世界的江世修,终于慢慢放下了他的好胜的执念,渐渐感觉到这个世界除了输赢还有别的。
他目睹某家人诞下一个胖嘟嘟的小婴儿,全人家欢喜地轮流抱他,孩子的奶奶大声呵斥着男人毛手毛脚,但嘴里依旧带着微笑。
这新生的幸福里没有输赢,没有强弱,但是大家都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之中。
他目睹村民们在田间辛劳,照顾着田间长出了绿油油的禾苗,禾苗又茁壮地长高,最后挂满了丰硕的果实。
在收获的季节里,村民们载歌载舞,有很多年轻人来拉江世修一起跳舞,结果贵为天才铭刻师的江世修,跳起舞却是无比的笨拙,引得村民们一阵阵哄笑。
这收获的快乐里也没有输赢没有强弱。
他目村民帮助生病的人干活,不收取任何报酬,不求任何好处。在干完活后,微笑着离开的场景。
有些人家运气不好,某一年的禾苗被野猪吃了,或者被水淹了,收成不足以吃到下一季,其余的村民们就会一家凑一点出来,接济他们家,并且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和快乐。在这互助的欢愉里,也没有输赢没有强弱。
他目睹了好多好多快乐,这里的世界完全和青城不一样。
在青城,有强弱之分,弱者是不受重视的,弱者是不受待见的,你是弱者,即便没有人欺辱你,你自己都会觉得低人一等,永远背着一个思想包袱。
所有的努力和目标,都是为了更加刻苦的修习铭刻之术,提升自己的实力,至于提升实力以后要干什么,很多人完全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江世修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有没有一种可能,心锁是某个强大的人或者是神灵创造的,目的就是锁住人们的能力和欲望,让所有人都能体会到平凡的快乐。
有时候他又会想,溪英会不会是早就知道自己需要深入到这些村子中,了解这些平凡的快乐,所以才在死前谎称自己有个走失妹妹需要寻找,骗自己来这些村中游历。
想到溪英,江世修的心就开始疼,甚至开始出现幻觉。这种情况在夜里睡觉的时候最为明显。
江世修经常在夜里惊醒,因为他经常做噩梦,噩梦里他又变成了那个杀人狂魔,一开始屠杀巨石一族的人,后来是白水一族的人,再后来是村民和溪英。
每到梦见溪英和村民被屠杀,江世修就会惊醒,全身冒汗大口喘气。
他起身,发现溪英就坐在他的床前,微笑着看着他。
“你又做噩梦了,别怕,那些都是梦境。他们都还活着,我不是也还活着的吗?”溪英笑盈盈地说道。
“她骗你,我们都被你杀死了。”突然,白水一族的一个铭刻师出现,他双眼死死盯着江世修:“你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不是你的敌人啊。”
“我没有骗你,你别信他们,活着去找我的妹妹,一定要找到她!”溪英赶紧说道。
“你杀死了我,你击碎了我的心口,你捏断了我的喉咙。”但是,更多的被江世修杀死的人出现了,他们围着江世修凶狠地询问着,眼睛死死盯着江世修。
无数个夜晚,江世修都被这些不知道是梦境还是幻想的影像折磨着,要不是有白天那些纯朴善良的村民影响着,江世修早已崩溃了。
直到某一天,江世修再一次被梦境和幻境折磨的时候,溪英一把抱住了他。江世修也伸出左手抱住了溪英,他惊喜的发现,他感受到了溪英身上的温暖,也感受到了溪英柔软的身体。
这感受超越梦境,超越了幻觉。江世修紧紧抱着溪英,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溪英,我好想你,我好恨我自己。”
“我不要你恨自己,我要你忘记所有的仇恨,你对别人的别人对你的所有仇恨,心中只有爱。”怀中的女子温柔地说道。
“嗯。”江世修点了点头。
溪英听罢,宛然一笑,那笑容就像是黑夜里飘洒的星光,是那么美那么柔弱。
溪英柔软的粉唇粘住了江世修的双唇,如温暖的火焰包裹着江世修。一股火焰从江世修体内迸发,这是爱的火焰,驱散着他心中的仇恨。
江世修将溪英抱得更紧了,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柔软和温暖。
那些围在他身边质问的人破碎了,破碎成了美丽的花瓣飘向远处,只剩下怀中的溪英。
第二天,江世修看着躺在怀中的女子,不是溪英,跟溪英确实有一点像,但江世修知道她也不是溪英的妹妹。
她是这个村子中,最美丽的女子,叫做白玲,父母双亡,一个人在村子中长大。
江世修第一眼见到她,也从她身上看到了溪英的几分样貌,但她跟溪英又有很大差别。
其实在很多个日夜的寻找和思考以后,江世修已经明白,溪英也许根本没有妹妹。溪英的家庭没有出现过任何变故,没有送走和走失一个妹妹的可能。
如果真有,她们一家早就寻找了,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江世修一度觉得,溪英确实是编了一个谎言给他,支撑他活下去的谎言。
即便是江世修以后发现了这是谎言,他也已经能够领会溪英想让他活下去的良苦用心,也会少了轻生的念头。
溪英的目的达到了,江世修理解了她的用苦良心,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只是,他无法接受溪英以外的女子,他解释说自己那是将她认成了别人,才做了对不起她的事。
白玲听完江世修的解释,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哭也没有闹,没有解释也没有纠缠,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她一直默默跟着江世修。江世修劈柴,她就在旁烧水洗菜;江世修下地帮忙收割禾苗,她就在旁默默捆绑着禾苗。
她搬到了江世修隔壁住下,只要江世修在夜里惊醒,她就会立马出现,为江世修点亮灯火递上热水,帮助江世修战胜噩梦。
村子里的人不知道内情,以为两人已经在一起了,将两人当做了夫妻看待。甚至有老人找到江世修,说他和白玲悄悄办了婚礼是不行的,必须要补办一次。
江世修只好笑笑没有回答,如果他否认,那么白玲的名声就毁了。
思来想去,江世修还是决定离开,这样才能保住白玲的名声。
但是白玲非常聪明,她看穿了江世修的想法和去向,在江世修离开的那天,提前等在了江世修离开的路上。
江世修本可轻易摆脱她,但心中实属不忍,白玲无微不至地关照了他那么久,他外表冷血可是内心不冷,如何忍心就这么丢下她。
白玲跟着江世修走了很远很远,来到一条不算小的河边。江世修一步飞跃了过去,他回头看着白玲说:“如果你真心想要跟我过日子,你就涉过这河水。”
白玲竟没有丝毫犹豫,淌入河水,双眼看着江世修然后小心翼翼地朝他走去。
走到河中心的时候,白玲突然脚一滑,跌进了河水中。齐腰的河水本来冲击力不算大,但是人一旦跌进去没有着力点,也会被它挟裹着冲走。
就在白玲要被冲走之际,一只有力的大手抱住了她,给予了她无比的安全感和温暖。
江世修用仅有的左手将白玲抱回了河岸,白玲依偎在他怀里哭着道:“你把我抱回来干什么,我要走到你那边的岸上去,跟你一起离开。”
江世修抚了抚白玲的后背笑道:“傻瓜,还离开干什么,一起回村子去呀。”
白玲终于住进了江世修的心中。
江世修感受到了更多的爱意,他夜里也渐渐减少了噩梦和惊醒,幻觉也逐渐消失了。
其实江世修一直没有告诉白玲,在白玲摔倒前的一刻,溪英的幻象出现在他的面前。
“快救她,她快要摔倒被水冲走了。”溪英急切地对江世修喊道。
当江世修救起白玲,溪英微笑着说道:“傻瓜,有这么好的女子照顾你,我就放心了。”说完溪英就离开了,从此再没有出现。
在所有村民的见证下,江世修和白玲举办了认真而简约的婚礼,认真是因为重视简约是因为不浪费。
村民们纷纷献上祝福,江世修开心地笑了,白玲则俏脸微红。
江世修接下来的日子,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和轻松,他放下了执念,放下了悔恨,就像获得了新生一般。
静下心来,江世修没有放弃练习战斗技,可惜缺少了铭刻金,无法修习铭刻之术。
渐渐地,江世修似乎找到了控制自己战意的方法,那就是平静的内心。
战意就如同大海的波涛席卷着身体的每一处,但是内心那块平静的地方除外。
那里装着白玲,装着溪英以及村民们,装着那些简单的快乐装着那些纯粹的爱。
找到了控制战意的办法,江世修的实力和心境得到了新的突破,尽管他的铭刻之术没有进步甚至倒退了,但是他的战斗力还是上去了一个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