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投我以木李
江城马场的清晨,丝丝缕缕的雾气悠悠飘荡,与遥远的天际交融相连,如梦似幻,朦胧得犹如轻柔的纱幔和飘逸的棉絮。极目远眺,那是一望无际的苍茫,茫茫一片,让人仿佛置身于无垠的白色海洋之中。矫健的马儿在广袤的草地上尽情撒欢,它们的轮廓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宛如神秘的幻影。近观之下,芳草凝翠欲滴,那苍黛之色如烟似雾,恍惚间让人觉得如同踏入了仙境一般。
熊烈缓缓从打坐中睁开了双眼,惬意地伸展了一下自己的臂膀,眨了眨那明亮的眼睛,脸上又不由自主地挂起了那标志性的憨憨的笑。
屋外传来了熟悉且婉转动听的歌声,恰似清晨中灵动欢悦的百灵鸟在吟唱。熊烈闻声而动,轻轻推开屋门,迈着悠然的步伐向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来到了一处山岗,那宛如天籁的麦芽糖的歌声正是从山岗上那长长的马棚里悠悠传出。
“来了,还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门外干什么,进来呀!大哥哥。”歌声戛然而止,麦芽糖那清脆悦耳的声音从马棚里传至门外熊烈的耳中。
熊烈快步进到了马棚,只见这长条式的房子,被一排排整齐的木栅栏有序地隔成了众多小房间。每个小房间里都配备着一个宽大的马槽子,有的槽子里马儿正悠然地吃草,有的则空空如也,想必那些马儿是跑到外面去尽情撒欢了吧!在其中一个小房间里,熊烈看到了麦芽糖,同时也看到了风晨曦,旁边还有那天曾见过的麦芽糖的婆婆。
三人面前,一匹母马正侧躺着努力生产小马驹。就在熊烈踏入的那一刻,母马顺利地产下了小马驹。熊烈好奇地凑上前去,只见刚出生的小马驹娇小玲珑,身体湿漉漉的,还被胎膜紧紧包裹着,显得黏黏糊糊,根本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毛色。然而,它那小小的眼睛却已然张开,对这个全新的世界充满了无尽的好奇。母马虚弱地抬起了头,竭尽全力地舔破包裹着小马驹的胎膜,向着小家伙发出“哼、哼”的轻柔呼唤声。小家伙摇摇晃晃地尝试站起,却又一次次倒下;倒下后,又顽强地爬着再次站起。在这反复的尝试中,它终于成功地站了起来,并且再也没有倒下。此时,大马兴奋地发出响亮的嘶鸣叫声,众人都能听出那是一种充满喜悦的欢呼。
“大姐姐,大哥哥,看呐,一个小生命诞生了,好可爱呀!”麦芽糖兴奋不已,紧紧地抱住了风晨曦,风晨曦也温柔地搂紧麦芽糖,脸上洋溢着欣喜的笑容。
婆婆抬头看了看熊烈,目光深邃,似在自言自语:“这些天,你虽有所精进,只是依旧未能领悟法门要意。但愿今日,来这里能对你有所启法,助你突破心中的枷锁桎梏。”
熊烈听出了,婆婆的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他静静地凝视着老婆婆,没有贸然问出心中的疑惑,只盼着老婆婆能继续说下去,生怕自己的无知会打断她的思绪。
老婆婆还是慢慢地转身离去了,熊烈心中有那么一刹那的失望,但转瞬又释然了,觉得自己不该有如此执念,人家与自己非亲非故,不欠自己什么,自己也不该强求。
老婆婆走到了门口,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脚步戛然而止,对着门外的万物缓缓说道:“要学会敬畏生命,敬畏一切。慢慢呼吸,用心去体验天地之间的灵气,慢慢理解,慢慢发现,一花一叶一世界,大自然的一切都会成为自己的老师。”
言罢,老婆婆缓缓走了出去,麦芽糖也蹦蹦跳跳地跟着追去,马棚里,只剩下熊烈和风晨曦,两人相视而笑,沉浸在这新生的喜悦与生命的奇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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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段府,在那宽敞的段府客厅里!
段正峰稳坐在庄重的太师椅上,下方站着段茂,挨着段茂身侧站着的是段枫,而段茂对面立着一个中年男子。只见他那乌黑色的头发凌乱不堪,半披在后肩上,脸上还留着未完全清理干净的粗壮胡茬。他那深黑色的瞳孔半睁半闭,浑身散发着慵懒之气,然而,一旦睁眼,那眼中熠熠闪烁的寒光,便给人增添了一丝彻骨的冷漠。此人乃是段家的二老爷,名叫段岳。
挨着段家老二身后站着的,是一位少女。看上去,她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蛾眉淡扫,肌肤细腻且泛着柔光;樱桃小口,娇艳得仿若欲滴的晨露;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地拂过面庞,平白增添了几分诱人的风情。那灵活可爱的眼眸慧黠地转动着,透露出几分调皮,几分淘气,身着一身淡绿长裙,美得那般无暇,美得仿若不食人间烟火。这位正是段岳的独生女,芳名唤作段琼玖。想当年段岳为女儿取名,着实是颇费了一番心思,就连《诗经》“国风篇”都搬了出来,“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祖父,华山哥哥,有信息吗?不是让他去办事,为什么这么多天,还没有回来呀!”向段正峰发问的,正是段琼玖。
“小丫头,别胡闹,大人的事,你不懂,别瞎打听,去府里,跟你娘,多学学女红刺绣去。”段岳嗔怪女儿多嘴,欲将她打发出去,毕竟家族之事,并非她一个姑娘家能够插手的。
“老二,你别吓着我的小玖儿,来,玖儿,到爷爷这儿来,爷爷告诉你华山哥哥的去向。爷爷派他外出办事,事情尚未办完,他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你过几日,等他回来了,再找他玩耍,好不好?”段正峰温和地拉着孙女的手,满脸和蔼地与她商量着。
段琼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紧紧拉着段正峰的手,说道:“爷爷不许和小孩撒谎,撒谎鼻子会变长。”说着,段琼玖向爷爷做了一个长鼻子的手势;段正峰也笑着向段琼玖比划了一个长鼻子的动作,爷孙俩相视大笑起来。
“玩去吧,要不去读些书,别听你爹娘的,女孩子学什么女红刺绣,那可不是咱们段家女人该做的事情。我一会儿,还要和你爹、你三叔、你小枫哥哥商量点要事。”段正峰将孙女打发出去,同时也不忘顺带教训二儿子段岳几句。
段琼玖本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此刻愉快地蹦蹦跳跳,哼着欢快的小曲儿,跑远了。
方才因段琼玖在而满室的明媚阳光,随着她的离开,瞬间消逝,屋内气氛立刻变得阴沉昏暗起来。明显能看出段正峰、段茂脸上满是怒容;段岳脸上虽瞧不出怒意,但神情已然冷若冰霜;段枫脸上既无怒意,也不见笑容。
“查出来,华山的信息了吗?”段正峰目光冷冽如刀,直直地看向段岳和段茂。
“父亲,自打华山失踪,我就去过江城五毒门金蝎堂,问过沐阳。他说众人在追击贼人途中,中了埋伏。金蝎堂副堂主云中扬,倭使者五右卫门和咱们家华山均战死当场。我问过此次任务同行的金蝎堂右护法红芍,她告诉我,当时华山异常英勇,打退敌人多次进攻,最终因体力不支,被暗器击中,爆体而亡。我和二哥还去过他们所说的战斗中伏之地,在那一片血肉模糊的尸块中发现了这个。”段茂泪流满面,手颤抖着将一枚玉珏递给了段正峰。
段正峰强撑着扶着椅子把手,艰难地站了起来,接过儿子递来的玉珏,只看了一眼,便眼前一黑,直直地昏倒在地。
“快,快救人,二哥,救救父亲。”段茂急忙上前扶起昏死过去的段正峰,忙不迭地呼喊二哥段岳,请求帮忙救人。
众人顿时慌作一团,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