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威胁
第一百二十一章 威胁
近几个月,宋隐有时会在国子学散学之后同林怀祺练一会剑。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宋隐一直记得自己是作为“伴读”来林府的。
如今一晃已经两年了。
如果为了以后能考科举的话,大概不久之后也到了与她告别的时候。
如果有能教给她的,就应当倾囊相授。
宋隐看着与自己一样高的小姑娘,不由得抬起自己的手将她鬓角滑落的那缕青丝规整到耳后。
然后穿着赤红色窄袖的手从林怀祺的肩颈一路滑下去,宋隐初显白皙修长的手挽住她的,轻巧地从她手中将那把竹剑拿过来,与自己的那把一起,用一只手拎着,放到旁边搁置武器的架子上,整理齐平。
“时候不早了,我就先走了。”她回眸,对着那金灿灿云层下的两兄妹说道。
林怀祺撅了撅嘴退到桂花树下,和自己的兄长站到一起,点了点头。
于是宋隐扬起一笑。
“明日见!”
她笑得张扬而活泼。因为“明日见”这三个字,连宋隐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和他们两个人说多少次。
钱易正往这边过来,大概是叫他们兄妹二人去用暮食。林怀笙看到钱易低头同宋隐说了什么话,那姑娘摇了摇头走了,钱易面上颇无奈地笑着,半转过身目送她走远。
可是刚到宋府门口的时候,却看到对门的周太医匆匆忙忙的出门,神色十分紧张,宋隐刚想和他打声招呼,可他却没看到似的,径自出了巷口,门头紧皱着。
周云一向是个和蔼的大伯,这次不知道怎么了。
他现在既然是太医令,莫不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宋隐敲自家大门的手悬在半空,对面大门上面挂着的仍是过年时那盏红灯笼,但已经过风吹雨打半年,原本的喜庆已经所剩无几,红纸有些残破,看上去让人心中有些不安。
她指尖悬在半空,看着周云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九月初十,帝后鸾驾回京。
建庆皇帝南巡之时便有听闻晋州水灾一事,只是山高路远,所得的消息皆为滞后许多的,因而回程只用了去程一半的时间。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抵达皇宫的时候,已经是午后。
建庆帝年初雪灾时曾日日临朝,要知道从前再勤勉的皇帝也不过是三日一朝而已。
所以他到达皇宫的第一件事,并非梳洗休整,而是穿着回京的朝服直接到了上书房,召集了一众大臣,来处理这几月绪下的琐事。
可是这样一来,东宫那位便要不安宁了。
不过楚慈暂时也还闹不起来,因为皇帝将他一并召去上书房。
无论如何,太子监国这段日子晋州的洪灾也算是平息了,楚慈虽然自己发觉不了,但心底还是隐隐期待着自己的父亲的认可。
然而建庆帝已经在龙椅上坐了二十年,将自己的喜怒哀乐隐藏得极好。
或许几位人精似的大臣能得以窥见几分,可是太子这种十年来跟自家父亲水火不容的,就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所以当建庆皇帝在众大臣面前沉吟出那句:“朕听闻高卿治水有功,太子…”
楚慈抬头,看到皇帝毫无波澜的眼睛半阖着,坐在高座上正朝下睨着自己。
没有赞赏,甚至没有一句认同的话语。
“太子上朝可还勤勉?”
上一句话说到一半,还没续上,建庆帝转而问出了这么一句,他依旧半闭着眼睛,但是这话却不是冲着楚慈说的,而是看向了御史大夫许承锦。
就像是不被信任一般,连过问本人都不必要了。
太子杵在最前面,半低着头,在皇帝眼中却好似一团空气,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回皇上,太子监国勤勉,五日一朝,未曾懈怠。”许承锦的声音在安静的上书房响起。随之而来的便是茶盏与桌子相碰的声音,建庆皇帝饮了一口茶,似乎是点了点头,“五日一朝是太祖太宗定下的规矩,既然处理不了政务,倘若连五日一朝都做不到的话,那便不要做储君了。”
此言一出,殿中众人皆是一惊。
虽然太子四个月来没有什么自己拿主意的出色政绩,但好歹也是在监国期间了了晋州的乱子,未曾想这位老皇帝这样不给自己的儿子留情面。
底下的几个大臣还没来得及说几句圆场的话,便听上面人又一句。
“太子先退下,朕有要事要商议。”
这便是太子在召周云来东宫时,四月来和自己的父皇第一次见面所发生的事。
楚慈半倚在自己寝殿的软榻上,身边搂着一个貌美的女子。他耳边还回荡着楚灵不久前在上书房研墨时刚告诉自己的一句话,“皇兄是太子,以后继承大统,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自己的父皇是年纪大了老糊涂了。总之这个捡来的皇弟有胡人血统,做不了皇上,自己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待到他一死,这大盈的江山还是会到自己手中,届时哪还有人敢如此苛责。
太子想到此,原本干瘪阴郁的面容染上一丝难以察觉的疯色,两根手指捏着那个从楚灵书房的桌子上不问自取来的方子,拿到吓得大气不敢出的周云面前。
“吾记得你是太医令。”
周云一揖,哆哆嗦嗦应一声“是”。
“家中有一妻子,还有一个儿子,名为周乐。”太子把玩着手中的如意柄,扬眉看了眼已经跪在地上的周云。如果当初元美人死后,宁竹听了杨皇后的劝,宋隐的父亲宋有道才从太医令一职卸任。
否则,现在跪在东宫殿里,受太子胁迫的人,可能就是宋有道了。
“这张方子里的药,添进皇上的补药里。你亲自负责。”
“否则…”太子冷哼一声,转而和旁边的女子调笑起来。
这是弑君谋反大罪,放在其他人身上,诛九族亦不为过。
听到太子的命令后,周云只觉得浑身寒毛直立,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跪在地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