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离开时
第330章 离开时
我睁开眼睛,手臂刺刺拉拉的,像什么东西在舔。
头一偏,我看到一团白乎乎,毛茸茸的东西。
是公主。
难怪这个房间感觉又熟悉又陌生,原来我在陈望的公寓。
“高韵,你醒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
我下意识转头,竟然是白蕾。
“总算醒了。”
她大大方方往我身边一坐,“饿么?渴不渴?”
我十分疑惑:“你怎么在这里?”
“呵。”
白蕾笑道:“这是陈望的家,我在这儿有什么奇怪?”
看我试图想要撑身起来,她赶紧伸手过来:“别动,你做了脾脏切除手术。伤口还没长好呢。”
我感受了一下上腹隐隐的刺痛。
所以,到底也没保住是么?
那天被车撞过一下,就有轻微破裂,后来又被殴打……
“没事,脾脏又不是什么器质性器官。刚切除后免疫力差点,多休养。等时间长了之后,随着人体自身调节和代偿能力的调动,一般都没有什么影响了。”“你还关心这个?”
我淡淡道。
“那我总不希望你去把陈望起诉了吧?”
白蕾半开玩笑道。
我没说话,四下看看。
“他不在。”
白蕾知道我在找什么,“把你送过来就走了。陈望很忙的,公司要他管,我们两个要结婚的事也得大小事张罗。还有子衿妹妹,陈望是绝对不会容许有人这样伤害他妹妹的,这几天都在找人查案子。”
我依然没说话。
“对了,你知道我跟陈望要结婚了吧?”
白蕾问。
我嗯了一声,闭了闭眼说,“恭喜。”
“谢谢。”白蕾照单全收。
“我记得,我很早之前就提醒过你,陈望不是一般的男人。他对人对事,要能极致掌控。你是他前半生最大的失控,他不可能不恨你。而你弟弟,又做了这种出格的事,对陈望来说,简直是一生难雪的羞辱。”
“我弟弟的事,我替他跟你道歉。”
我游了下眼睛,说。
“不管怎么说,阳阳是无辜的。”
“没关系,我不计较了。陈望答应跟我结婚,我就已经签了谅解书。否则,你以为你弟弟还能好模好样在外面逍遥自在?早就把牢底坐穿了。”
我:“!!!”
我说,白蕾你再说一遍?
“怎么?”白蕾笑眯眯看着我,“我普通话不清楚么?”
我怔了足足有三十秒,随后颓然靠倒下去。
陈望同意跟白蕾结婚,是因为她用我弟弟的罪名谅解,做要挟?
白蕾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不会真的觉得,陈望是为了你才做这个决定的吧?高韵,我觉得会自作多情的女人,好像也是挺有魅力的。”
“我没那么想。”
我偏开脸。
白蕾笑:“你承不承认无所谓,反正我注定了会是最后的赢家。你明白为什么么?因为在陈望心里,更坏的背叛和更大的失控比起来,我那点不知者无罪,根本算不上什么?你想想看,认识一个新的女人,爱上一个陌生人,从头再来的信任成本有多高?”
“像你这样的女人,他没遇到过,所以觉得新鲜。后面相处起来,又会觉得,你这样聪明的女人更加不好驾驭,时时刻刻都会翻车。他马上就三十了,也会考虑放下一些执念,踏实过日子。你觉得,还有谁会比我这样从小知根知底的女人更合适?”
“兜兜转转,过了年少轻狂,大家也就不爱再闹下去了。”
白蕾说完这些话,站起身:“你饿了吧,我去煮点粥。你不能吃太油腻的。”
“不用了。”
我拒绝道,“我不需要你照顾我,我要回去了。”
我掀开被子,下地。
“哎!别乱动。”
白蕾轻轻按住我,“你知道你伤得多严重么?你知道你吐了多少血?陈望带你回来时,满身都染透了。不过那些衣服我都帮他处理掉了。毕竟,要结婚了,晦气。”
我:“……”
白蕾:“陈望跟我说,你没康复不能走。他可不想再惹麻烦。这样吧,你要是不喜欢我照顾你,换他公司的其他女同事也行。反正,陈望身边的女人一向不少,大家常得互帮互助下,才能让他安心做事。”
“白蕾,你是不是有病。”
我很虚弱,用最虚弱的口吻,说着最不客气的嘲弄。
“我是有病,我从懂事起,就以为自己这一生只会成为他的妻子。”
白蕾的声音从厨房间传来。
“人么,总是会犯错误的。又没什么关系。人生那么长,他都能原谅我,我自然也会发扬下风格。我能出去找男人,当人也不会吝啬让他找女人。”我一个字也不想听下去,起身换了衣服。
白蕾的声音依然不间断地从外面传进来,她说我的女儿,她说她会是个特别好的妈妈。
即使是像她和天天这样的关系,即使阳阳一出生就有心脏病,即使她的人品饱受非议——
“但你不能否认,高韵,我就是比你更像一个好妈妈。所以,把格格交给我,你放心就是了。”
后面的话,我都没有再听。
拎上提包,我逃离了这个再也不应该出现的家。
我甚至不会再跟陈望说一声道别。
因为我知道,从我那天跪在他面前,承诺自己再也不争孩子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
有人说,真正决定离开的那一刻,关门声最小。真正决定放弃生命的那一刻,也一样。
平静,又平常。
我再也见不到丫丫了,我也无力去弥补给宋子衿造成的伤害,我更没可能用一条打不死的命去纠缠即将为人丈夫的陈望。
我发过的誓,承过的诺。
从死里逃生的手术台下来,再由我亲自奉上一个虔诚的态度。
我只希望,来世须臾,我能再与丫丫相遇。
回家后,我洗了个澡。
吹干头发。找出干净的内衣,从里到外换了。
然后我从衣柜里挑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着在身上。
我没有去穿那条红裙子。
它看起来像极了不甘的怨念。但没有人相信,此刻的我,是那么的平静,雪白,圣洁——
恍惚里长出飘忽的翅膀,升华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