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独角戏

    时间有一瞬好似静止。

    林伽和梁京雾分明有些距离。

    可她却被他盯住的那一秒，竟好像嗅到他身上散着的那股淡淡薄荷男香。

    也许还沾着点微苦的烟草味。

    有那么一瞬，她险些站不稳。

    眼神像是定住似的。

    直直落在梁京雾身上。

    可思绪又回来。

    彼时梁京雾的模样说得上落寞憔悴，甚至有股浓烈的枯萎感。

    那是他那些天过得并不好的证明。

    过宽的病号服，过于锋利的下颌线，过于消沉的气场，太过醒目的黑眼圈以及太过潦草的外卖都在无声昭示这一点。

    她与他，在那太过短暂的前半生里，好似真没有过这样短促又慌乱的相见。

    他消沉，颓败，像陈旧却仍浓烈的酒。

    而她阴沉，晦暗，似蒙了尘的珍珠。

    彼此竟都以最狼狈的模样，最意想不到的方式碰上面。

    林伽那些天确实不太好过，年轻时没什么机会爱惜自己，没名气时昼夜颠倒跑龙套，当替身，生理期下冰水，情绪反扑时节食催吐，抽烟喝酒，一个人时真觉得自己跟具行尸走肉似的。

    有名气后总担心被这个圈子淘汰，更加变本加厉地压榨自己，在人前有多光鲜亮丽，人后就有多像只吊着一口气活着的女鬼。

    硬生生落下不少病根子，为了保孩子把自己灌成散着药味的药罐子。

    精气神挺烂的。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好事。

    脾气被磨平了不少。

    心情仍然在烂透和还好之间反复跳跃。

    是对自己的人生有种真没办法了只能认命的不甘心。

    也有对新生命的期望。

    人要对自己做的所有选择负责。

    孩子是她要生，所有苦她都认。

    婚是她同意复，所有罪她都担。

    以前没什么一定要活着的理由。

    现在她肚子里有两个至亲的家人。

    想死和想活并不冲突。

    林伽现在想活着。

    她也安静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安静地让肚子里的小生命感受父亲的气息。

    梁京雾不是陌生男人。

    而是她肚子里那对小朋友的父亲。

    也不知小生命们知不知道。

    也许知道呢？

    那时候肚子里的小宝贝像是有感应似地，很轻地动了下。

    林伽眉眼有一刹的温柔，而也是这时候，地上的宋苓突然从地上起来，噙着泪，一瘸一拐地朝梁京雾走去。

    她打破这短暂的寂静，哽咽着开口，“京雾，你别生林伽的气，她不是故意推我的……”

    林伽的眼皮跳了下。

    而宋苓在这时候恰好崴脚，惊慌失措地朝梁京雾身上倒去。

    那时候他的视线终于从林伽的肚子上收回。

    他扶了宋苓一把。

    人没直接跌进他怀里去。

    速度快到宋苓都愣了一下，眼角的泪停滞一瞬，但很快扭头，对着一声不吭的林伽开口。

    “林伽，我和京雾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忙，今天的事情我就当你不小心，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我和京雾先走了。”

    在梁京雾面前，她又恢复那副善解人意，大大方方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林伽以为自己见到了姜琳。

    同样的伎俩。

    同样的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不同的是，宋苓和姜琳不是同一个类型的美女。

    而现在的林伽也没有心情，没那个力气去跟梁京雾的桃花较劲。

    从前在脾气上栽过太多跟头。

    现在何必呢？

    她要梁京雾给她自由。

    她同样也会给梁京雾自由。

    遥遥相望就是她和他之间最好的结局。

    而宋苓也没给林伽回应的时间，风风火火撂完那句跟胜利者似的话，便一把拉住梁京雾的手腕。

    将他往病房的方向带。

    佣人反倒先愤愤不平，“宋小姐！你别血口喷人！什么叫我们太太不小心”

    林伽眉心跳着，去拉佣人。

    眼神却猝不及防撞上梁京雾深邃的眼。

    他的目光游离过她拽着佣人的手。

    她没戴手套，手指关节被风冻地深红。

    腕骨仍是瘦到能轻易握住。

    外套太单薄。

    梁京雾将自己的手从宋苓手里抽出来。

    有风吹过来，将他同样单薄的病号服吹到掀起来。

    而他迎着那阵风，朝林伽走过去。

    地上他的影子在挪动。

    他身高到底比林伽高地多。

    林伽还未反应过来，他就在她面前停下来。

    没说什么。

    但她的手臂骤然一重。

    地上的影子也因梁京雾突然的动作而变动着。

    在他微微俯身的那一刹，他的影子很轻地吻过她的影子。

    他把他的外套给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