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生生被逼成了个疯子

    亲眼见到苏慕雪在自己面前寻死，君无霜对苏慕雪的恨意倒消散了很多。那般心高气傲的女人，竟也肯毫无尊严地跪在自己脚下，她头撞向柱子的时候，眼里是死灰一般的绝望。可下一秒，恨意又会从君无霜的心头狠狠升起。苏慕雪现在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时光白驹过隙，转眼已近年关，漫天雪色洒满帝都。君无霜明黄的轿撵走在皑皑白雪里，脚下是吱吱呀呀的响动。天边群山萦绕，西北一隅的冷宫更显萧瑟。目光所及，满目银白，君无霜心念一动，突然就想起冷宫里的女人。他吩咐侍从停下，独自从轿撵中走下，伸手推开了破败的院门。房间里的视线极其昏暗，  刺鼻的气味直冲脑门，君无霜极力地忍着不适，迈着步子走进屋中。昏暗的光线下，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她身上的衣服早已脏污得辨不出颜色，她手里抱着一团东西，另一只抓着满是泥土的干馒头，正低着头死命地嘴里塞，然后用力咀嚼。君无霜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面前的人，真的是自己记忆中的女人？那女人，是会在漫天的血光杀戮中不畏不惧，是会在棍棒加身时不屈不挠……可眼前的这个疯子……“苏慕雪。”君无霜试探着开口，他清晰地看见，角落里的女人缓缓抬头，她的眼神是茫然无措的，可慢慢，这茫然无措又化成了一抹怨毒……她灵活地从地上站起，然后疯狂地扑向君无霜，她嘴里发疯似的念叨，“孩子，我的孩子，你们这群坏人，谁也不能伤害我的孩子！”“什么孩子？”君无霜瞪大眼睛，下意识地躲开。苏慕雪扑了个空，却并不死心，转过头又开始新一次攻击。“苏慕雪，你疯了吗？”君无霜退到一个安全的位置，看着苏慕雪，恼怒开口。他伸手用力抓住苏慕雪的手腕，狠狠地捏。他倒要看看，苏慕雪到底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苏慕雪被捏得眉心紧蹙，却没有停下对君无霜的攻击，她不退反进，低下头狠狠咬住君无霜的手腕。君无霜彻底怒了，抬脚狠狠踢上苏慕雪腹部。苏慕雪被踢得踉跄跌倒，她的后背狠狠撞在墙上，怀里的那团也随之滚落在地。“来人。”低沉冰冷的声音从君无霜口中发出，十几名侍卫应声而入，将苏慕雪团团围住，泛着白光的刀刃直指苏慕雪身体。苏慕雪好似全然不知，神色慌张地念叨着孩子，她手脚并用在地上胡乱地爬着，直到找到地上那一团，将其紧紧护在怀里，才又渐渐安分下来。君无霜在一旁吃惊地看着，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曾经在他心里风光霁月的女人，如今竟会这般，成了一个痴痴傻傻的疯子！那年夏日午后，她回眸的粲然一笑，是烙在自己心里的朱砂痣，也仿佛是一个永远的梦境。那时的她，一袭水墨白衣身轻如燕，谈笑间揭了令天下妙手名医犯难的皇榜，傲然开口，“这又有何难？”她被请去皇宫，手中银针起起落落，仿佛不似治病，而是舞蹈。她浅笑盈盈，立于他面前，主动相邀，“三日之后，碧水山庄，望与之一见。”过往之间，历历在目。君无霜神色复杂地看着地上疯疯傻傻的女人，良久，才开口道，“派人给她送来些木炭，还有吃食。”“这偌大的皇宫，不差她一口吃的。”贴身伺候的太监眼观口，口观心，领命而去。不消片刻，屋里便被人重新点上火炉，暖意融融，君无霜坐在唯一的一张木椅上，目光有意无意落在苏慕雪身上。她似乎很冷，又或者生病了，可不管身子怎样不适，她的手里都一直紧紧护着那一团黑漆漆满是污渍的脏东西。她刚刚似乎也颇为在意这东西，那东西……君无霜突然眸光一紧，想到了什么。他周身凛然散发出森寒的气息，站起身就来夺苏慕雪手里的东西。苏慕雪又哪里肯让，一双手死死护着，黑白分明的眸子警惕地看着君无霜，大有种他上前一步就与其同归于尽的架势。两人剑拔弩张地对视，气氛微妙而尴尬，君无霜的眸光锐如鹰隼，似乎在权衡着什么，冰冷的声音从他喉咙里发出。“将废妃手中的妖物给朕夺过来，扔出去。”君无霜实在不敢相信，苏慕雪竟然抱着那个早已被流掉的死孩子。她这么做，究竟是想干什么？一众侍卫很快上前，然而人发起疯来，力气大得惊人。君无霜又只说夺苏慕雪手中东西，并未说要伤她，众人摸不清君无霜脾气，投鼠忌器，也只是堪堪将苏慕雪控制住。君无霜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踱步走到苏慕雪面前。嫌恶地伸手捏起她的脸，她一张脏污的小脸上尽显灰败，一双眼睛暗淡无光，可双手却紧紧护着那团腥臭之物。君无霜伸手一把抓住那团，厉声道，“放开。”身旁侍卫吓得后背冷汗直流，偏苏慕雪咬牙，却死不放手。噗嗤一声，那团东西被扯裂成两半。猩红污秽的血溅在两人脸上，君无霜的眸光死死落在苏慕雪身上。苏慕雪却紧盯着那裂成两半的一团，她神色复杂，好似哀恸，又似悲绝。她突然蹲在地上，咿咿呀呀地叫着，有些不知所措，突然，她像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将地上那团捡起，如珍宝一般护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