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
半小时前。
贺时骋翻看着手机，刚听乔霖讲完自己最近两年的事情。
乔霖是两年前他接手贺氏之后，被他一手提拔上来的，除了他在家的时间，几乎和他朝夕相处。
乔霖讲述的时候，贺时骋一直沉默。
乔霖摸不准他在想什么，就问：“贺先生，您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贺时骋指尖一顿，“首先……”
乔霖立刻全神贯注，等着他的后话，虽然他失忆了，但乔霖对他的态度，已经成了刻进骨子里的惯性。
谁知，他语气散漫，睨着他说：“别叫我贺先生，也别用‘您’，我听着别扭。”
乔霖愣了下：“那叫……你，什么？”
贺时骋眉峰微挑，嘴角勾着吊儿郎当的笑：“叫贺少，学校里的跟班都这么喊老子的。”
乔·跟班·霖：“……”好吧。
“贺少。”
乔霖喊完，心头狂奔过一万头羊驼。作为特助的专业和严谨态度，差点就绷不住了。
——贺时骋出了一场车祸，记忆至少丢了十年，只有中学时的记忆比较清晰。
此时看在他眼里，怎么看怎么像一个中二少年。
还……自称‘老子’？
他有点消化不良。
贺时骋没正形地靠在床头，“你说我是两年前接手贺氏的？直接接替董事长之位？在联姻之后？”
“是的。”
“这事儿有点离奇，你知道内情吗？”
贺时骋生母不详，是他爸的原配贺夫人找的代孕生的。
说起来也是狗血，前贺夫人生女儿时难产，不能再有孕，为了争家产，就设计了贺先生，有了他。
谁知她短命，早早地去了。
贺先生转身就娶了年轻漂亮的新妻，又生了个儿子。
贺时骋在贺家，就成了边缘人物。
贺老爷子一向对贺时骋不喜，不可能有让他当继承人的想法。
而且目前最大的股东也还是贺老爷子，他充其量只是个打工的。
乔霖摇头：“这是贺少你的、和贺家的秘密，我是在那之后的两个月才跟着你的，知道的也基本都是公司的事情。不过，董事长这两年身体都不怎么好。”
“嗯。”贺时骋若有所思，“贺时望这几年在干嘛？”
贺时望比他小5岁，是继母生的弟弟，贺家长辈们的掌心宝，怎么看都应该是他继承家产才合理。
乔霖道：“小少爷原本在国外读书，你接手贺氏之后，董事长就帮他转学回国内，时常带在身边教导。”
跟他猜测的差不多。
贺时骋很明确，他对贺家的家产不感兴趣，更不可能给贺家卖命，所以按照他的人生规划，他本不可能主动去沾手的。
所以贺老狐狸，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离经叛道的他答应给贺家打工？
贺时骋想得头痛，干脆不想了。
“那……”他蹙了蹙眉，神色不掩反感，“我那位……联姻对象，是谁？”
乔霖：“是裕庭地产的宋家千金，宋明汐小姐。”
贺时骋拧眉：“没听说过。”
乔霖顿了顿，还是补充道：“你结婚后，宋氏将城北那一块地，卖给了贺氏。”
贺时骋嗤笑一声：“原来老子就值一块地。”
乔霖默然，不好搭话。
贺时骋想起了什么，又啧了声问：“我和那位宋小姐，感情怎么样？”
乔霖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抗拒，昔日脾性深沉的贺总，现下完全变了一个人，情绪丝毫不掩藏。
乔霖思考了一会儿，贺时骋挑眉：“好或者不好，需要想这么久？”
乔霖道：“你和太太的感情如何，我一个外人也不能评价，只能说出客观事实。”
“你说。”
“婚后这两年，你的重心都在工作上，回家和老宅住的日子，总共为26天……”
乔霖还没说完，贺时骋啧了声：“那就是没感情了，她是长得有多丑？”
乔霖噎了一噎，他想说，其实太太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女人了，但那是老板的老婆，他说这话不合适。
乔霖继续汇报：“你和太太今天本来是打算办理离婚的，是去民政局路上出的车祸……”
“哦，都要离婚了，那就好。”贺时骋满意地点头。
“……太太没有外伤，但可能撞击到头部，至今还在昏睡，医生说，应该很快就能醒了。”
“嗯。”贺时骋听到这里，又漫不经心地拿起手机来玩，既然是准前妻，那就没什么好挂心的了。
他手机里有个加密文件，他试了很多次密码都打不开。
没想到乔特助还有后话：“车上的监控显示，车祸发生时，你是为了护住太太，头部才会受伤的。”
乔霖本以为听了这话，贺时骋一定会很跟他一样震惊，毕竟乔霖也一直以为，贺时骋是对宋明汐没感情的。
昨晚不还吵架来着？
何况两人今天都要离婚了。
所以，当乔霖看到那个监控画面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懵了。
他不可思议地将那个画面放慢到025倍，看了十几遍，终于确认不是他眼花了。
然而，贺时骋只是动作顿了顿，又啧了声：“老子还是这么见义勇为。”
乔霖：“…………”
这他妈怎么就成了见义勇为了？
看到乔霖一言难尽的表情，贺时骋呵了声。
“你那是什么表情？难不成老子会是为了他妈傻逼的爱情舍命相救？老子要是喜欢她，会为了给贺家卖命不回家？会同意跟她离婚？”
贺时骋越说越觉得好笑，“老子要是真的喜欢一个人，绝对直接就上了。你觉得老子是那种会暗戳戳暗恋别人两年不说的傻帽？何况她还丑。”
乔霖：“…………”
分析得好像很有道理，不过，“其实，太太不……”
就在这时，病房门‘咔哒’一声被打开。
乔霖闭了嘴，看到宋明汐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把‘丑’字咽了回去，莫名有点心虚，一时无话。
贺时骋盘腿坐在病床上，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下巴，散漫地转过脸，与来人对上视线。
两人俱是一愣。
贺时骋心脏重重一跳，胸腔里升上一股陌生而怪异的情绪，那种情绪，好像应该称之为……欢喜？
但这种情绪，并不是他此刻的主观意识，而是潜意识里带来的。
就像是这具身体的记忆。
女孩儿无疑是漂亮的，雪砌的肤色，玉雕的骨相，一双漂亮的狐狸眼清魅撩人，怔愣的表情又带着几分呆萌，又纯又欲，是任何男人见了都移不开眼那种美。
但却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贺时骋诧异了几秒，而后挑起一边唇角，眨着长睫，玩味地对进来的女孩说：“我记得你，你是我老婆。”
宋明汐：“？？？”
乔霖：“？？？”老子信了你的邪。
宋明汐差点就……想找一下周围有没有摄像机了？
失忆就算了，还搞这种‘我忘了全世界，却只记得你’的电视剧梗，你以为你是偶像剧男主角呢？
她莫不是穿越到了‘楚门的世界’之类？
宋明汐被他这一搅，方才的担忧荡然无存。
这人除了头上包着纱布，右手打着石膏掉在脖子上，状况好得不得了。
亏她还担心他骤然失忆，会不会惊慌无助呢。
宋明汐嘴角也挑起一抹绮丽的玩味，“是么？那我叫什么名字？”
贺时骋用一秒钟回想，随后答：“宋明汐。”
乔霖：“……”
宋明汐抬步走了过去，笑颜明滟勾人，却丢给他一份离婚协议：“签完字就不是你老婆了。”
乔霖怪异地看着宋明汐，太太以前，好像也不是这个画风吧？
而且这离婚协议书从哪里变出来的？
他开始怀疑人生了。
贺时骋拿起离婚协议，一把撕碎，“我记得你，你是我老婆。”
宋明汐：“……”
贺时骋清隽眉眼，似笑非笑间却也痞气十足：“我失忆了，你却要对我始乱终弃么？”
宋明汐：“……？”
乔霖：“……？”这是不想离了？
乔霖现在心里，仿佛有了一个叫‘贺时骋’的小人儿，而这个小人儿，正在被啪啪啪打脸。
‘我那位……联姻对象，是谁？’啪！
‘没听说过。’啪！
‘哦，都要离婚了，那就好。’啪！
宋明汐呆了好一会儿，跟乔霖刚刚一样，对于画风突变的贺时骋，她一时间有些消化不良。
贺时骋是什么样的？
高冷，没有什么表情，不开玩笑，衣服永远平整，坐姿永远端正。
而眼前这人，完全是跟他反着来的。
感觉就好像在面对一个披着贺时骋那张皮的，另一个人。
贺时骋盘着腿、弓着背、托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宋明汐呆愣的样子，感觉比她冷艳得有攻击性的样子，顺眼多了。
“你这是不想离了？”宋明汐挑着眼尾，冷艳又带刺。
贺时骋语气戏谑：“这么漂亮的老婆，我脑子被驴踢了才要离。”
宋明汐：“……”
乔霖：“……”
‘她是长得有多丑？’啪！
‘老子要是喜欢她，会同意跟她离婚？’啪！
宋明汐的眼神不善起来，这人……明晃晃是在调戏她吧？是吧？
从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开始。
对，没错，你脑子被驴蹄子蹶了。
宋明汐眯了眯漂亮的眸子，咬着唇，左手按着右手，才克制住自己没有站起来揍人。
冷静、冷静，毕竟这人是为了救自己才失忆的……
要是换成别人，她早就动手了。
宋明汐‘耐心’解释：“恕我直言，你不喜欢我你有白月光，我们是表面夫妻。”
她这话一出，成功让贺时骋愣了一下，“白月光？什么玩意儿？”
宋明汐：“你的记忆到底丢了多少？”
“大约十年吧。”
宋明汐默了默，按压着心里的不耐，继续解释：“就是你有喜欢但是得不到的人……”
她还没说完，贺时骋笑眯眯地抢答：“那不是你吗？”
宋明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