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准备跑路的一盆冷水
告别恭顺侯,陆天明大步向北,路过丰城侯府连看都没看。
李开先又跑上来拦住他,“着什么急,到府里喝一杯。”
如今正是陆天明的生物钟时间,他脑子清醒着呢,摇手拒绝,“李兄,你家练五十个私兵能做什么?”
“不练不合群,至少武艺可以。你要的话,送给你了。”
陆天明点点头,“想法正确,时机不对。”
李开先看他态度坚决,只好让路。
他虽然想‘跳出去’,但他真不懂,陆天明为何执着于抓‘奸细’。
这天下算计来算计去,其实就是一群人。没道理你做事就正义,人家做事就卖国,说来说去不过是权争,慢慢来呗,干嘛非要难为自己。
陆天明内心的想法是:耗不过,那就不耗了,老子跑路了,一了百了。
想跑路了,突然发现京城很多事没安排。
一身焦躁的情绪来到西院,看到大肚子的张之桐,瞬间又平静了,原本无牵无挂的一个人,现在有了。
天气有点热,张之桐又不能去阴凉处,婢女也不能一直在摇扇,她额头全是汗,手里一把扇子。
摇累了,摇睡了。
陆天明怕惊醒她,拿扇子给轻轻摇了一会,脑海推演了一下到山西的事,大概两刻钟,才看到张之桐早醒了。
张之桐从手里抢过扇子,自己摇了两下,面带微笑,“郎君,有没有人说过,您是个矛盾的人?”
陆天明给她倒了一杯水,笑着问道,“哪里矛盾?”
“哪里都矛盾,四侯一伯在前,张拱日在后,郎君在杀逆之中表现出来的狠辣,让京城有很多人怕你。”
陆天明微微皱眉,“身正不怕影子歪,没有忤逆怕我做什么。”
“呵呵呵~”张之桐被他逗笑了,“这天下有几人身子正?”
“身子不正,良心至少要正。”
张之桐叹气一声,“这就是郎君的软肋啊,您看起来和光同尘,甚至故意让自己有点卑鄙,说到底还是不在乎过程。别人大概没看懂,妾身倒是看懂了,您有严重的道德洁癖。”
陆天明被她逗乐了,“我?道德洁癖?桐桐可真会哄人。”
“是啊,不在乎人情礼往,不在乎儿女情长,绝对的忠孝节义。”
“小节无所谓,大节不能亏,此乃世人常态吧?”
张之桐再次叹气,换了一个话题,“外面的消息每天有人送给我,林丹汗突然要挟,郎君有没有发现这其中与朝事的联系?”
陆天明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我不关心谁与谁联系,也不关心他们怎么联系,既然有人釜底抽薪,我也会。”
张之桐神色严肃坐起来,“怎么说?”
“桐桐,有人视天地为棋盘,耍来耍去,不是他们有多高明,而是他们资源多,筹码多,玩得起罢了,我不相信某些人可以控制林丹汗,察哈尔听话是表象,控局之人在利用大势,那么…他也是被利用之人。”
张之桐沉默一会,对陆天明眨眨眼,“察哈尔要跑?”
啪啪啪~
陆天明伸手鼓掌,“桐桐真聪明,林丹汗是一个有智慧、缺手段、没眼光之人,他一生都在致力于整合一堆散沙的鞑靼各部,可惜他生不逢时,且手段单一,看不清时机。
就像大明皇帝一样,越想做事越做不成事,越做不成事越想做事,他们自己把自己困死了。
天下有资格在草原争霸的人,不过一个皇帝,两个大汗,可惜其中一帝一汗完全是棒槌,合纵连横都玩不起来,黄台吉真他妈的运气好。”
陆天明第一次和张之桐讨论天下形势,她也听懂了,闻言吃惊道,“察哈尔还能往哪里跑?”
“贺兰山以西、甘肃镇以北的西套地区,不过那里无法长久放牧。林丹汗最终可能会到朵干都司,别忘了那里有土默特、喀尔喀、鄂尔多斯残部,林丹汗的心里还是要统一他们。”
“青海高原?为何他不去鞑靼老家漠北高原?”
“他是大汗,争霸不能走绝路,回漠北不仅是逃避,而是远离天下角斗场,跑了就永远别想回来,达延汗一百多年前一路杀回漠南,他怎么能再返回去。”
张之桐捋顺其中逻辑,突然伸手,不轻不重额头拍了一下,大小姐语气凝重,有点生气,
“林丹汗急切索要走私物资,是在为逃跑准备,妾身明白了;察哈尔想保留东山再起的机会,必然会逃向朵干都司,妾身也听明白了。
妾身不明白的是,您为何想着去捞一把?您坑林丹汗后,能捞到什么?
崇祯元年,林丹汗入侵大同,总兵、知府、按察使、总督统统问罪,朝廷明知他们守不住,但还是问罪抄家,就因为他们把本该能避免的事情恶化了。
宣大没有准备好大战,郎君您去捞一把,林丹汗吃亏后,不会想着进攻东虏,他会再次劫掠,把宣大变成生死绞杀场,您到底是在救大明,还是在害大明?”
陆天明沉默片刻,向张之桐靠近,对着她的眼睛说道,
“我在书上看过一个伟人的事迹,他们原先也想改革强国,可既得利益者不同意,还残害他们。他们没资源,但他们有意志,这种意志叫自力更生,这种战略叫山村包围大城。”
张之桐很吃惊,“您想与表哥到河套或山西自立,郎君凭什么认为自己有如此开天辟地的能力?史册有几人能够被称为伟人?任何人的成功均不可复刻,您是小孩子吗?相信一个故事?”
“我不是小孩子,我不相信故事,但我知道,只有这种方法是对的,哪怕死在中途,也倒在正确的方向。
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错的,都在把大明拖向深渊,我不在乎皇帝贤明昏聩,更不想管贵人生死,但他们拖着万万人性命、拖着文明的传承一起滑向深渊,不做点事,生来何用?”
张之桐突然流下两行泪,慢慢摸摸肚子,双目无尽哀伤,
“原来如此,您有理想,您想成就事业,但您太无情了,我和孩子、菁菁、文弱、宝宝,还有您的姐姐一家,您就丝毫不在乎吗?田秀夏死了,您连一滴泪都没流,人怎么可以这样?一个绝情的人,您想让谁相信?谁又敢追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