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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人人聪明,又人人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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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七八章转折有点深奥,追溯一下来龙去脉,明朝士大夫为何集体与皇帝离心。主角在隐藏自己,彻底融入这个圈子,大案不可能立刻结束,这只是开始,您意会一下人性世界的博弈)

    秦大成把父子俩拖走,审讯无疾而终。

    看热闹的也没看到热闹。

    李腾芳突然感慨道,“二十年前,东虏本芥蒂之患,二十年后,东虏已成为心腹之患,女真依旧不足为惧,可东虏国势在上升,大明国势在不可抑制的滑落,此消彼长,大明贵人依旧在自欺欺人,诸位以后都是罪人。”

    没人接茬,英国公双手一挥,勋贵从两侧到偏殿,宋裕本扭头把他推进公房内。

    周延儒和温体仁也示意部堂侍郎到隔壁休息,迈步进入张维贤公房。

    陆天明搀扶了李腾芳一把,他也颤颤巍巍进入公房。

    张维贤没有到公桌后面坐,伸伸手示意三人落座,周延儒和温体仁等了一下李腾芳。

    老头没任何客气就坐在的首位,两位阁臣才跟着坐下。

    陆天明看宋裕本一直给自己使眼色,半天没明白,他心有不痛快,一脸不耐烦,“说句话能累死你?有屁就放。”

    宋裕本白眼一翻,干脆坐到英国公身后。

    周延儒笑着道,“陆佥事,西宁侯让你行待客之道。”

    陆天明懵逼了几秒才恍然大悟,低头问李腾芳,“老头喝茶吗?”

    “不喝,不用麻烦了。”

    “那晚辈就省事了。”

    陆天明一边说,一边拽了把椅子,坐在李腾芳侧后方,五人对他的行为齐齐感到诧异。

    李腾芳回头看着他,“为什么?”

    “您不是要做明白鬼吗?晚辈坐在智慧的一边。至于端茶倒水,家里可以伺候长辈,此刻谈公事免了。”

    李腾芳一愣,扭头对英国公哈哈大笑,“公爷,天下从未有人能战胜人心,那就谈不上战胜别人的心,令婿是个有趣的人,以前老夫实在眼拙,还是您慧眼识珠。”

    张维贤叹气一声,“子实先生说错了,他在质问老夫。”

    “子实先生?”李腾芳像是回忆什么,抬头想了片刻,缓缓说道,“老夫忘了上次与公爷谈话是什么时候,这称呼很久没听到了。”

    “天启四年,国公府外庄,老夫庇佑了几个东林小鬼,子实先生去送他们的时候。”

    “想起来了,三言两语,不像天启元年清晰,那时候国公多次找老夫,希望老夫劝东林收敛一点,可惜他们自己也无法回头,老夫现在向公爷说声抱歉,没您看的清。”

    “没关系,东林自食其果,你道什么歉。”

    “那倒也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朝堂需要安静,这是大家的追求,您三位谈,需要老夫做什么,老夫就做什么,哪怕承认我与努尔哈赤有交情,只要对大明有利,做逆贼无所谓,反正就是个逆贼。”

    周延儒轻咳一声,“公爷,六十万两现银结束了?”

    张维贤淡淡瞥了他一眼,“京营阵亡两千人,锦衣卫阵亡两千人,他们需要抚恤。”

    “这是您和骆养性的事,内阁只需要确定到底有多少银子。”

    “不会有第二次。”

    “好吧,我们也不想多问,孙阁老明天回来,应该不会参与三司会审,事情结束了吗?”

    “结束的很彻底。”

    周延儒点点头,扭头对李腾芳道,“老大人,我们谈完了,不需要您做什么。”

    李腾芳看着他吭哧吭哧笑了,“周大人,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这是对别人而言,你周大人现在搬的这块石头是陆天明,德格类就是后果,他不仅会砸脚,还会砸手,更会砸命,你以为他刚才是胡乱发泄吗?”

    周延儒看一眼陆天明,淡淡回道,“周某认为不会。”

    “会!”张维贤突然接茬,“老夫刚才说了,他在质问老夫。”

    周延儒顿时闭嘴,陆天明起身到公桌旁,很不雅坐到张维贤的公桌上,缓缓开口。

    “明明感觉诸位大人和公爷很聪明,但你们又都在做糊涂事,晚辈这脑子好几天没反应过来。

    在晚辈已知的历史知识中,历朝历代,土地兼并导致国库亏空,解决办法无外乎两条路,向百姓加税、收割商人。

    这道理我懂,百姓加税暂且不说,收割商人却是个复杂的事情。

    汉武帝起,盐铁专营,成为历代国策,朝廷垄断盐铁利润,但两晋隋唐之后,盐铁专利被士大夫从国家手里偷走了。

    到宋朝的时候,收割商人这招也行不通了,因为商人就是士绅,士绅就是读书人,读书人就是士大夫,士大夫就是皇权统治的基础。

    有件事其实大家都知道,太祖开了一个非常非常恶劣的先例,对商人重度剥削,严酷打压,大明朝从洪武以后,再无单纯的商人。

    当今的豪商就是勋贵、士大夫、士绅、藩王,诸位吸取历朝历代的教训,绝不做单纯的商人,享受免税地位,疯狂土地兼并。

    百姓把土地卖给你们,再从诸位手里租地,因为他们自己种的话,根本缴不起高额的税,还不如租种实在。

    所以大明国库亏空后的自救方式,比历朝历代少了一个选项,无法扣剥商人,只能向百姓加税,但后果我们都看到了,土地兼并进一步加重,晋陕流贼遍地。

    我相信诸位不急,因为流贼说到底还是百姓,面对士兵毫无抵抗力,哪怕是再烂的边军,他们也打不过,只会不停流窜,朝廷随便派一个边镇的士兵去剿灭,直接就能杀完。

    不杀他们的原因晚辈也理解,因为杀他们简单,无法赈灾,无法养活,那今天杀一批,明天还得杀一批,不如让他们自己折腾,直到人命折腾差不多,自然消停了。

    大明国库亏空,朝政艰难,百姓加税死路一条,铲除奸商会挖到国本。

    好吧,那就只有收割叛逆一条路。

    幸好,晚辈知道某几个人很富,他们甚至随手五万两、十万两、百万两送银子。

    他们口口声声说银子没用,可他们又非常明白银子就是权力。

    管你那么多,先让国库有银子,打败东虏再说。

    这就是晚辈查奸细,动手杀侯爵的原因,也是说服陛下配合的理由。

    升官有什么意思,人总得有良心。

    六十万两,肯定没人信,这是赤裸裸的指鹿为马,是纯粹的侮辱人,可你们每个人揣着明白装糊涂,都抢着做赵高。

    晚辈做帮凶总得给个理由,总得给良心一个理由。

    我没有接受那些证据,因为太拙劣,太侮辱人。

    这世上最难做的永远是百姓,做官,缺德就行了,可缺德睡不着啊,一会一觉,一会一个梦,一直在睡,一直在瞌睡,越睡越瞌睡,这种折磨太难受了,还不如死了痛快,真不想看这肮脏的世间。

    说服不了晚辈,那这件事就不会结束,一个千户插足到朝堂大案,晚辈很自豪,让天下看看朝廷的黑暗,唤醒一个是一个,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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