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根源
项香给了孙夫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依旧微笑着看着岭南王，轻声细语道，“礼不可废，你可是一等亲王。”
嘉赫心下有些不高兴，不过，他没有显露出来，而是对着外面喊道，“把吃的送来啊！都快饿死本王我了。”
话音刚落，门外进来了几个护卫，每一个手上都捧着一个食盒。
一个个打开后，把里面还有热气的菜碟轻轻放在桌上，就重新关上门退出去。
动作非常迅速，其间，没有一丝杂音。
嘉赫非常兴奋，指着桌上八样菜品道，“怎么样？虽然多年未见，你们的口味小赫还是记得的哦！”
三人低头一看，糖醋排骨、糖醋鲫鱼、糖醋土豆丝、糖醋藕片、糖醋虾球、糖丝山药球，红糖年糕、银耳莲子羹。
孙夫人有些哭笑不得，“王爷，这些都是阿香姐姐喜欢的吧！”
嘉赫依旧很开心，他没有看孙夫人，随口答道，“阿香姐姐喜欢的，你们不也是喜欢的吗？不然，你俩怎么会在这里？”
孙夫人无语了。
嘉赫亲自为项香摆好碗筷，“姐姐要不尝一尝，点评一下？”
项香微笑着，准备去先尝个糖丝山药球，那千突然开口阻止了，“夫人，您脾胃不和，甜食要少吃，要以清淡为主。”
嘉赫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的手掌只一抬，一抓，那千就被吸到他跟前。
他正准备手掌做刀劈下去时，齐二爷道，“他是医谷谷主借给阿香调理身体的孩子。”
嘉赫一听，手掌一翻，瞬间房间里杀气顿无。
就好像刚才那个要杀人的人不是他，他笑着道，“啊哟，那真是多有得罪啊！那千小郎中。”
那千眼睛里满是愤怒，可是又无可奈何，只能默默后退到齐二爷身后站立。
齐二爷面沉似水，明明知道名字，刚才还那样作派，就是因为心里怪那千多嘴，违了他的心愿，污了他的心意。
孙夫人看看齐二爷冰冷的神情，解围笑道，“王爷好功夫，什么时候开始练的？”
嘉赫瞄了一眼齐二爷，“十七年前。齐二哥不会功夫，那么总得有一个会的才行吧！”
齐二爷脸色更难看了，但是多年的阅历和城府，他还是默不作声看着这人继续想做些什么。
项香更加吃惊了！当年原本幼年的他闹着学武，只是为了能和他们一起玩，要和他们一起强健身体。可是现在他这身功夫，杀气十足，而且是十足十的只为杀人而练的功夫。
项香不动声色，夹起一个糖丝山药球，放入口中。
“软糯香甜，不错！”项香给了一个嘉赫期盼的评价。
嘉赫开心的拍起了手，“哈哈，我就知道阿香姐姐肯定喜欢。”
他又殷勤的捧起那碟糖醋鲫鱼，“江南这里就鱼多又好，不像小时候，吃到一条活鱼都那么不容易。姐姐再尝一口瞧瞧。”
身为医者的那千又想制止，被齐二爷伸手拦住了。
项香看了齐二爷和那千一眼，微微摇头，示意他们不要着急。她用筷子夹了一些鱼肉，放入口中细品，“入口即化，好鱼更是好手艺。”
嘉赫笑的更开心了。
“姐姐你猜，这些菜都是谁做的？”他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项香。
“我猜，是王爷亲自下厨做的。”项香微笑着说道。
“猜对了！姐姐就是聪明！”嘉赫如今看来，是真正的高兴了。不过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孩子得到了大人久违的夸奖一般如获至宝。
“要不要再尝尝别的？”这次嘉赫没有捧起别的菜碟，而是试探着问道。
“以后慢慢尝，毕竟医者父母心，王爷您看，我的小大夫快哭了。”项香慢慢的说着，哄着岭南王道。
嘉赫不屑的瞅了那千一眼，“本王知道医谷谷主梅朵技艺超群，就不知道徒弟学了师傅几成本事。”
不等那千反驳，嘉赫继续转头对项香道，“我有一个随了我多年的老家伙，明日叫他过来给姐姐瞧瞧。”
那千脸腾的红了，真正是气红的。
项香给了那千一个安抚的眼神，对着嘉赫笑道，“有劳王爷！”
嘉赫站起身，对着齐二爷和孙夫人道，“要不一起去本王别院住？”
项香这次没有顺着他，“我们这里住习惯了，王爷可以随时过来找我们玩。”
嘉赫似乎猜到了她会拒绝，摆摆衣袖，故意对齐二爷道，“好吧！本王还以为齐二哥扮作大商人在本王铺子里回回那么大手笔的订货，还以为有什么紧要的话要对本王说呢。”
但是他转头面对项香时，又是一脸微笑，“那姐姐在这里不许离开哦！”
说完，他又耸耸肩，“离开了也没关系，反正在这一带，你们在哪里，我都会知道。回见啦！”
他只对着项香笑了笑，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齐二爷朗声道，“谢王爷给我等脸面。宁启想问王爷一句，到底是为了什么。”
嘉赫立在原地，没有回头，他冷冷道，“本王只是想念阿香姐姐。齐二哥和心悦姐姐，本王是看在你俩为阿香姐姐也做了不少事。不然，你们以为，本王会让你俩在这里待到现在吗？”
然后，他大步走出门了。
待他离开，几个棋门的人羞愧的进门行礼，“门主，我等实在惭愧，那些护卫功夫甚高，像是宫里面的。”
齐宁启平静道，“不关你们的事，不必自责，先下去吧！”
待屋子里只剩四人后，齐宁启看看桌上的菜道，“我们把这些菜吃完吧，不然，那爷又会不高兴的。”
……
皇帝接到了孙兆辉和钟况的四百里加急奏报后，罕见的砸了御案上的东西。
福公公吓得连忙劝慰道，“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皇帝闭上眼睛靠在靠枕上，他在回忆这个弟弟的样子。
记得小弟刚出生时，他也才六岁。听到好消息后，一路从东宫跑到母亲的床榻边，用手指轻轻的摸了小弟的脸蛋，并且向母亲保证，一定会保护弟弟的。
后来怎么样了？好像他一直都在努力学习着齐太师教授的知识，随时准备父皇的考问，小弟好像突然就长到了五岁。
再就是小弟不知怎么认识了项香，老待在护国公府不愿回宫，他抽了时间想去接他回宫，看到了项香和齐宁启下棋。小弟那时候好像长大了，有八九岁了？
最后就是项家出事，他在痛苦中似乎多次没有理会弟弟的请见，然后他就好像没有见过弟弟来广仁宫找他，直至刚满十四就要就藩外放。他挽留弟弟了吗？太久远了，已经不记得了。
皇帝睁开眼睛，又重新拿起孙兆辉密送回京的奏疏，难道这一切的缘由都是因为朕从小忽略了他吗？
嘉睿帝突然心口好痛，他趴在桌上，右手抓住了胸口龙袍，急促的喘着气。
福公公慌忙扶住皇帝，一边给皇帝顺气，一边对着外面大喊，“快去！快去把李院正请来！”
嘉睿帝虽然紧闭着双眼，但是他依然在下达旨意，“亲兵卫何在？”
应声而置一紧身短打扮蒙面男子，“陛下请吩咐！”
“挑十名好手去杭州府保护孙大人， 日夜兼程，不容有失。”皇帝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完。
“是！”然后如同出现时一样人不见了。
“去请太后来一趟吧！你亲自去请！”皇帝看向福公公道。
福公公快要哭了，央求道，“陛下，等李院正来了，奴才再去好吗？”
“快去！”皇帝突然厉声。
“好！好！好！您别动怒，奴才现在就去！”福公公扶着皇帝靠在椅背上，就赶紧往太慈宫跑去。
皇帝突然叫了李院正，这个消息瞬间在宫里扩散开来，皇后和两位夫人，带着各自的孩子；东宫里正在读书的太子，加上赵昀小公子；还有和福公公迎面遇上的太后。
福公公“扑通”跪下，“太后，陛下请您去一趟。”
福公公跑的满头满脸都是汗，他也是怕惊了老人家，还努力想保持着笑意。也不想想，此刻在太后看来，比哭还难看。
太后心里更焦急了。
“别跪了，哀家这不来了吗？快走吧！”
……
等所有人等在广仁宫外等消息时，李院正已经给躺在龙床上的皇帝扎了针，又喂了护心丹。
然后，他低低的叮嘱了一句，“陛下，多少风浪都过来了，您一定要镇定心神，切勿再动怒啊！”
太后一直坐在外间，李院正向太后行了礼后，就告退了。
福公公向太后低声询问了宫外面还有候着的人怎么交代。
太后道，“让他们先回去，皇帝与哀家有私事要谈。”
福公公出宫，传了太后懿旨，送走了三位贵人，又回到宫内伺候。
太后已经坐在了皇帝床边，心疼的问道，“这么多年了，皇儿你还是第一次生这么大的气。是因为赫儿吗？”
皇帝看着已经衰老的、目光关切的看着自己的母后，突然，他眼圈一红，“母后，儿子觉得，儿子不是一个好哥哥。”
他示意福公公把孙兆辉和钟况送来的密信呈给太后。
在太后还未打开看之前，嘉睿帝出声嘱咐道，“母后，您别生气，如果您和儿子都倒了，这天下真要乱了。”
太后的双手有些颤抖，她很快的看完了密函，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落在她华美的衣襟前方，一朵朵泪花，淋湿了一个母亲的心。
太后看着龙床上从出生就背着重担，一个日夜都从不停歇的皇帝，同样也是愧疚道，“不是皇儿的错，是母后忽略了他。你好好休息，让母后来办。”
一道圣旨和一道懿旨同时从京都发出，内容大致相同：多年不曾相聚，皇帝和太后都甚为想念岭南王，请岭南王回京一叙。
而私下疯传的消息是：皇帝和太后都病了，都想看岭南王最后一面啦！甚至于有的乱说一气，到底是传位给弟弟，还是传位给太子的混账话来了。
副统领荣华庭在孙兆辉出京后就和京兆府尹常平忙的不可开交，这流言甚嚣尘上，二人更是气的焦头烂额。
二人忙里抽闲在醉仙居约着见了一面，“怎么办啊？”二人唉声叹气。
“那些聪明人都不在京城里，没人给咱们出主意啊！这谣言是越传越疯，杀不住啊！”常平道。
荣华庭口中默念，“聪明人？这京都聪明人可不少！”
他低声对常平道，“你去拜访赵大人和孙侯爷，拜访了他俩位，也就等于知道了齐太师的想法。我去问我祖父和妹妹去，问了我祖父，我就等于知道了公卿们的心思了。”
常平不解，“为什么问你妹妹？”
“我妹妹能左右我祖父心思。”荣华庭不以为意道。
“走吧！”二人立刻分头行动。
忙了一圈后，二人再聚，互相得到的都是一个答案，“几位大人都说，只要我俩不乱，京城就安。”
常平叹道，“从来没有觉得，本官这么重要啊！”
荣华庭也叹道，“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京城安，天下就安。千古道理。
……
第二日，岭南王果然又来了。
还是一副笑眯眯模样，同时，还带来了一位老大夫。
项香、齐二爷和孙夫人一看，立刻起身给老大夫行礼。
这位老大夫是前任太医院院正谢思意谢院正，只知他当年突然消失，原来是一直在岭南王身边啊！
谢老大夫搭完脉后，道，“齐二夫人的确是多年忧思过重，脾胃失和，的确需要好好修养。不过，我那徒儿开的方子，老夫觉得很不错，还需坚持服用方有成效啊！”
项香面露惊喜，“原来您老就是李院正的恩师啊！晚辈得遇二位真是太幸运了！”
“哈哈哈！过奖过奖！”谢老大夫摸着胡子道，他看到了那千，“听王爷说，这位是医谷谷主的弟子，想必也有本事。有他在身边照顾，齐二夫人的身子，定能康复。”
“哼！”这一声就是岭南王发出的。
孙夫人恍然大悟，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他是不愿意阿香姐姐身边有比他小的，还挺有用的孩子啊！
这真是！这该怎么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