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他要跟姬如风走
“你喜欢宋远之么？”
每当听到绯雪直呼自己的名字，宋远之都没来由地紧张，仿佛自己现在正在拜见伴侣的高堂。
林清月张张嘴，白嫩的面颊染上越来越红的霞光。
“……喜欢……”
林清月低着头，声音像蚊子哼哼。
“真的吗？清月，你真的喜欢我呀！”
旁边，宋远之激动得跟林清月有喜了似的。
绯雪撇撇嘴，觉得宋远之着实不太聪明的样子。
“人生苦短，能遇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并不容易，是福气。你也好宋远之也罢，都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而且，你应该知道……我从来就没喜欢过宋远之，现在他喜欢上你，不如说对我而言反倒是省去了些麻烦。”
虽说早就知道绯雪对自己没那个意思，可亲耳听到绯雪冷冰冰的拒绝，还是给宋远之打击得够呛。
“林清月，你既入岚王府便是岚王府出身，又是我绯雪的仆从，哪怕我现在没了武功，可若是有人敢欺负我的人，我定会加倍奉还。”
绯雪波澜不惊的话语听得林清月泪如泉涌。
他知道这是绯雪在为他撑腰，让他在宋远之的面前不必自卑。
“你放心吧绯雪，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对清月好的，如果清月遇到危险，我就是死也会护清月周全！”宋远之义正词严地拍胸脯保证道。
绯雪看宋远之的眼神就知道宋远之没骗他。
但感情这种事，能否经得住考验唯有时间才能证明。
他想，在林清月随宋远之离开后，他与这两个人未来恐怕很难再见了。
无论他留在永兴寺里，还是跟姬如风走，他都不想再与林清月、宋远之有什么交集。
林清月宋远之有自己的幸福人生，越是同他牵扯不清，就越是容易被卷入他与晏泠、晏澄的恩怨纠葛之中。
“好，我信你。”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是绯雪对宋远之的认可，宋远之顿时激动得想给绯雪磕个头，却被绯雪拦住了。
“别弄的好像我是林清月他爹似的。”绯雪皱皱眉，又追加了一句:“我没那么老。”
宋远之和林清月都笑了。
两人之间的感情得到了绯雪的祝福，宋远之本想就这样带林清月离开永兴寺，然而林清月却把他打发到寺院大门口，自己留下来单独和绯雪说悄悄话。
头顶夜幕深沉，零星可见几颗星斗。
绯雪与林清月面对面，侧映气势恢宏的伽蓝殿。
“有什么话想单独对我说？是关于宋远之的？”
绯雪先开口，问完看到林清月摇摇头。
“不是，是关于你的。”
“关于我？”
“绯雪，你今后有何打算？”
林清月上前一步。
他好不容易逮到机会来见绯雪一面，有些话他不得不说。
“绯雪，你被发配的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办法救你出去……可我真的没有能力……”
见林清月自责地低下头，绯雪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其实我在这里生活的很好，清幽自在。”
前提是晏泠不要出现，也不要把他带出去。
林清月看着绯雪神情平静，泰然自若，明白对绯雪而言，青灯古刹的日子并不苦。
可是，若真的不苦，绯雪为何消瘦了那么多，脸色也难看了那么多。
林清月总是有种直觉，再这样下去，绯雪会死的。
“因为我一直在打听你的事，所以我知道……江湖中有个转生门，门主姬如风很喜欢你，还差点就把你给救走了……”
“所以你想说什么？”
绯雪刚问完，只见林清月一个箭步窜到他身前，用双手握住他的手，握得紧紧的。
“所以我希望你抓住机会赶快逃啊！”
林清月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绯雪，不要再爱王爷了好么？他不值得。”
胸口像被打了一拳，绯雪的心脏咯噔翻了个跟头。
近在咫尺的林清月，像是早就看穿他一般，眼里满是对他的担忧与规劝。
绯雪不由苦笑。
林清月都比他清醒。
沉默片刻，绯雪轻启薄唇:
“我……不再爱王爷了……”
道出这句话的瞬间，绯雪感觉自己的左胸像是被飞速行驶的车轮狠狠碾过。
是他不想爱了么？
是他爱不起了。
绯雪发觉亲口道出自己不再爱晏泠的事实，居然没他以为的那般困难。
在绯雪说这话的时候，林清月的目光始终没有从绯雪的脸上移开。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绯雪异瞳中的悲伤与绝望。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
林清月总觉得绯雪不是不再爱晏泠了，而是受了太多伤害，对爱已经失去了勇气和信心。
“那就换个人爱吧！去爱姬如风啊！我看他对你很好……”
“我不想连累姬如风。”
绯雪摇摇头。
正是因为姬如风对他很好，他无论如何也不该恩将仇报。
绯雪的心思林清月不是不理解，但他却有自己的看法。
“可是……我觉得给姬如风一个救你的机会，这不叫连累他，而是信任他。”
眼帘上扬，绯雪惊讶地看着摸下巴若有所思的林清月。
“绯雪，就像你希望我幸福那样，我也希望你能幸福……”说到这里，林清月又用力摇头，“不对，应该说……如果你得不到幸福的话，我也好宋公子也罢，我们也都不会感到幸福的，你对我们就是如此重要。”
林清月说着说着，眼眶再次湿润了，他知道绯雪现如今没有武功，无法自救，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姬如风。
“听我一句劝，绯雪，不要什么都靠自己，人之所以会和其他人相识，我觉得正是因为无论这个人多强多有权势，他都会有需要别人帮助的那一天。”
月明星稀，好似一颗颗闪光的宝石，镶嵌在光滑细腻的黑缎上。
林清月与绯雪促膝长谈完，便随宋远之一起离开了，临别时依依不舍。
绯雪又变成了孤身一人，单薄的身影恍若一根浮萍。
他睡不着，孤零零地走在永兴寺中，脑海中反反复复回想起林清月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人……总有需要别人帮助的时候……”
绯雪喃喃自语，旷世罕见的鸳鸯眼像被清泉洗过，变得越来越明亮。
接下来数日，绯雪本以为自己会再见到姬如风，结果姬如风却像消失了一般，不曾出现在绯雪面前。
绯雪多少有些失望。
但转念一想姬如风毕竟是转生门门主，肯定有门内事务需要打理。
内心有种焦灼感，这是绯雪第一次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姬如风。
因为他已经决定了——
他要跟姬如风走。
在未见到姬如风的这几天里，出乎绯雪的意料，他也没有见到晏泠。
第二次用化神汤废了他的武功，他本以为晏泠很快就会再到永兴寺来蹂躏他，哪怕不亲自来，也会派人接他到静岚小筑放纵欺凌一番。
结果，他这几日过得出奇的平静。
某日不经意间，绯雪听到寺中的人议论，说皇宫里最近正在准备祭祖大典。
他想晏泠或许是在忙祭祖大典的事，所以分身乏术，无瑕再来凌辱他。
他想逃离永兴寺，逃离誉国，逃离晏泠的手掌心，眼下便是最好的时机。
深夜，绯雪刚刚打扫完罗汉堂，拎着水桶走出来，仰头望天。
今晚，姬如风大概还是不会来……
绯雪望眼欲穿，心急如焚。
他讨厌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
没了武功，没有自保能力，就只能指望他人伸出援手，等同于将自己的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绯雪不是信不过姬如风。
他知道姬如风想要带他走是出于真心，而不是在耍他。
“姬兄，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绯雪对月轻喃。
这时，永兴寺有客人造访。
这个时辰还来拜佛的人，一看就不受冬日宵禁的限制，由此可见对方身份非富即贵。
绯雪不经意间瞥了走进寺中的那群人一眼，眼瞳骤然瞪大。
对方身着黑色貂裘斗篷，整个人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然而哪怕被厚实的帽子遮住了头部，绯雪仍一眼认出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人正是当朝太后:吕娇。
永兴寺乃是誉国国寺，正值祭祖大典，身为太后的吕娇到此拜佛祈福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然而吕娇却挑选在深夜，还打扮成这样，一看就是想掩人耳目。
并且绯雪还察觉到，跟随吕娇的那些宫女里面，有一人虽穿着女装，可举手投足却让他联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他认识却并不熟悉的人——
沈凝玉。
深更半夜，沈凝玉故意换上女装，混在吕娇的宫女队伍里，要说他不是别有用心，绯雪绝对不信。
抑或是，吕娇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借用永兴寺这个地方，想要对沈凝玉下达什么命令。
毕竟，沈凝玉本就是吕娇派到晏泠身边的。
而且他们在永兴寺无论谋划什么，被人看到也可以用拜佛祈福搪塞过去。
直觉告诉绯雪，吕娇的阴谋一定与晏泠有关。
小心谨慎地躲在白玉菩萨像后，绯雪目送吕娇和沈凝玉在住持云悔的带领下进入观音堂。
云悔和其他宫女没有跟着进去，进去的人唯有吕娇和沈凝玉。
夜幕下，绯雪颀长清瘦的身影嵌入阴影之中，光与暗的交界线在那张艳绝天下的面庞上显得格外清晰。
绯雪凝着眉，如鲠在喉。
他要去偷听吗？
偷听了又如何？
置于身体两侧冰冰凉的双手缓缓握成了拳头。
他已经决定了——
他要和姬如风远走高飞。
晏泠是生，是死，是遭人算计，是大权旁落，又与他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