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嗯……也没什么……”
兰初尧慢吞吞地吐出几个字,一边观察姬文轩的反应,果然对方的神情充满了期待与算计。
兰初尧抿了一口茶,继续道:“王爷只是说府上现有的礼物太过俗气,准备让人从北疆运一尊稀罕的佛像献给皇上。”
“佛像……”
姬文轩略低头陷入沉思,待他之后再细细探查一番,若确有其事也好早早回禀父皇提前做好准备。
姬鹤川手握北疆几十万大军,因为朝堂上一干武将的干预,加上姬鹤川本人态度强硬,一直寻不到借口削弱他的兵力,定要在寿宴上将此事办得让父皇心满意足。
兰初尧默默感受着姬文轩双眸中酝酿着的深沉心机,自己上辈子便是这般被他套了话,害得姬鹤川被算计得削了五成兵需……而今自己反其道而为之,情况再差也差不多上辈子的结局了吧。
兰初尧单手托腮,手指将脸颊的肉挤压得鼓鼓的,整个人看起来愈发单纯可爱,他睁着圆溜溜的双眼,似是不经意地问道:“王爷的寿礼似乎准备得格外郑重,那三殿下准备给皇上献上什么宝物呢?可不能被王爷给比下去了……”
姬文轩满心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对付姬鹤川,便随口告诉了兰初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机密。
虽然上回宫宴的事,没能成功将兰初尧推进楚王府当卧底,而今兰初尧在楚王府走动给自己打探消息也不错。
兰初尧得到的回答和上辈子一模一样,心下便有了主意。
两人各怀鬼胎的聊了一会儿,姬文轩装模作样的要送兰初尧回府,兰初尧可不想再与他多待哪怕半刻,便拒绝了。
姬文轩满心都是接下来的计划,也就顺理成章的不坚持了。
若是兰初尧没猜错,姬文轩这会儿该忙着去证实消息的真假了,继而与当今皇上商量着如何给姬鹤川下套。
在万寿节之前,自己也该让姬鹤川有所准备了,他时刻都庆幸自己能够重活一次,让他有机会纠正上辈子的错误。
兰初尧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肆意享受着这自由自在的片刻光阴,毕竟这是他在兰府永远也感受不到的。
只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姬文轩派人监视着,他还偏偏不知道对方是谁,恐怕一段时间内都没法去找姬鹤川了,更别提传递消息了。
距离万寿节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该如何提醒姬鹤川呢?兰初尧思虑重重,一时也没有逛下去的心思了,便早早回了府。
不料他房门口却早有不速之客等候良久,兰初宇双手抱在胸前,见兰初尧回来,虽是衣服高高在上的模样,却掩不住眼底的嫉妒。
这是知道自己刚去见了三皇子?兰初尧有些无语,怎么这么多人监视他。
果然,下一瞬兰初宇便一把拽住了试图无视他直接进房门的兰初尧,语气不善道:“你又去见三皇子了?”
“嗯。”
既然他都找上门来了,兰初尧也不准备隐瞒什么,眼神里闪过一抹戏谑,问道:“怎么,莫非三皇子没有邀你相见?”
“你敢讽刺我?”
兰初宇没想到一向唯唯诺诺的兰初尧竟敢这么跟自己说话,破口骂道:“你一个用不入流的下三滥手段勾引人的贱人,也敢在本公子面前趾高气扬?!”
“兰初宇,你我同为兰府子嗣,身上有着相同的血脉,你说我下贱,你又高贵得到哪里去?”
兰初尧用力甩开兰初宇拽住自己的手,神色中带着兰初宇从未见过的冷漠,他轻蔑道:“我用下三滥手段勾引人?要不你也去试试,看看三皇子会不会上你的勾?”
“你给我住口!”
这还是兰初尧第一次直呼他的大名,兰初宇气得脸色铁青,这蠢货是怎么了,这段时间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什么相同的血脉,他们明明只是同一个父亲,母亲又不是同一个。他是兰府嫡子,而兰初尧生来下贱,怎么配与他相提并论?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争高低?!我今天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不可!”
兰初宇一边说着便快步上前,对准兰初尧的后背便是猛地一脚,兰初尧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但一向缺衣少食的身体速度又如何快得过从小金尊玉贵娇养的?
那一脚落到身上的时候,兰初尧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震了震,引得胸腔一阵翻腾几乎要吐出来。
眼看兰初宇又要落下一拳,兰初尧却是毫无反抗的意思,反而勾唇轻笑,“你打吧,只望你在下次见到三皇子之前,找好对这事儿的托词。”
“你还敢拿三皇子威胁我!”兰初宇怒意更甚。
“不敢,为兄只是提醒一下罢了。”
兰初宇双眸酝酿着滔天怒火,在听到这话时确实迟疑了,三皇子因为兰初尧一张字条便取消了与自己的会面,反而隔天便见了兰初尧,这足以说明三皇子对他的重视。
偏偏三皇子还特地嘱咐了自己要关照他,若是自己真下手伤了他,不好交代是小,若是这贱坯子又去三皇子面前扮柔弱博同情,自己不是为他人做嫁衣,反而将三皇子推到贱人那边去了吗。
不行,他绝不允许!
他绝不能让兰初尧嫁给三皇子,若是让他日后给兰初尧下跪行礼,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多番犹豫之下,兰初宇最终还是收回了拳头,决定咽下这口窝囊气。
兰初宇狠狠瞪着兰初尧,狞笑道:“我们来日方长,希望三皇子真能当你一辈子的挡箭牌!”
兰初尧从地上爬起,理了理脏乱的衣服,不卑不亢道:“那就借弟弟吉言,慢走不送。”
“你最好真能嫁给三皇子,否则倒白费了你现在这股得意劲儿!”
兰初宇恨不得即刻杀了他,却偏偏无可奈何,冷哼了一声便带着满身怒火转身离去。
兰初尧拖着沉重的身子慢吞吞地挪进了屋子,他上辈子与兰初宇做了那么多年兄弟,若是还无法拿捏兰初宇那些小心思,他就白活了。
兰初尧后背本就鞭伤未愈,现如今又被踹了一脚更是雪上加霜,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回到自己的小屋关上房门,他才弯下腰露出脆弱的一面,颤颤巍巍地挪动步子走到塌边坐下。
兰初尧艰难地掏出几个瓶瓶罐罐,好在姬鹤川特地找大夫制了伤药让他带回来,否则自己家徒四壁,只剩了少许做糕点的材料,还真不知该如何熬过去。
等等……糕点!
他之前在茶馆似乎有提过做糕点送姬鹤川以示感谢,不如就借此将消息传递给姬鹤川吧。
反正在姬文轩心里,兰初尧迂腐而固执,这样一个人感激之情多延续一段时间必定不会引起怀疑,毕竟姬文轩一向自信他对自己的把控。
想通了这一点,兰初尧心里顿时松快了不少,似乎连身上的伤也没那么疼了。
兰初尧安分守己地在家关了好几日,一则距离他上回去楚王府的时间太近容易引起怀疑,二则他身上伤重,不免又要让姬鹤川担心。
兰初尧等到第六日才开始重新制作糕点,同样用精致的食盒装好,亲自送到了楚王府。
正巧今日门口又是上回那两个守卫当值,让兰初尧免去了许多解释,其中一人笑容满面地拱手问好,“兰公子来了啊,又是来找我们家王爷的吧,您快请进……”
另外一人便准备直接大开府门迎他进去了,毕竟可都知道王爷对这位公子不一般。
“多谢两位大哥,但我今日家中有事,便不进去等王爷回府了。”
兰初尧也朝他们拱了拱手,请求道:“可否有劳两位替我通传一下,我见过朱总管将东西交给他便好。”
两个守卫虽然不解,但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朱总管很快便迎了出来,一脸笑呵呵地看着兰初尧,“兰公子既然都来了怎么不进去坐坐,王爷知道您来一定会很高兴的……”
兰初尧一把扶住朱总管的手臂,双目深深地看着朱总管,刻意放大了声音道,“今日有些不便,便不再府上叨扰了,这是我亲手做的糕点,上回王爷说好吃,我便重新又做了些,对王爷上回搭救之恩聊表谢意。”
“……那老奴便替王爷谢过兰公子了。”老朱目光微变,似乎领会到了什么,问道:“兰公子可还有什么话需要老奴转达给王爷的么?”
“食盒中间的霜方糕是王爷最喜欢的,这次便特地多做了些,霜方糕不易保存,还请朱总管提醒王爷尽早食用。”
老朱心领神会,连声应下,又道:“正巧府里大厨今日也琢磨出了些新点心,不如让老奴也包些给兰公子带回去,等王爷回来也不至于责怪老奴失了礼数。”
兰初尧亦看出老朱深意,微微颔首:“那便有劳朱管家了。”
不多时兰初尧便带着老朱给的赠礼往回走了,他将试图传递的消息藏匿于霜方糕之中,待姬鹤川吃到必然就会发现。
而老朱跟随姬鹤川从北疆而来,已服侍姬鹤川多年,为人通透心思周全,特地给自己回赠一份这样的礼定然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