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两重孝在身的清婉把自己关在府里,刚开始的那几日,她将自己困在悲伤里,对身边的一切不管不问。
胤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清婉不断地消瘦下来,手上本来合适的镯子就这么空荡荡的挂着。
但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劝解,清婉每日都和以前一样正常吃喝。
胤祥只能支使几个孩子在她面前晃,特别是最小的明昭和弘,清婉在哄着他们吃点心的时候,自己也会吃两块,可即便这样,人还是消瘦了下来。
清婉的变化自然也看在几个孩子眼里,他们小心翼翼地接近清婉,和她说话,笨拙地哄她开心。
胤祥心疼着两边,但也没有一定要清婉为了孩子们立刻就振作起来,只能让孩子们在她身边,好歹让她不至于一直沉溺在悲伤里。
孩子们的异状清婉也很快就发现了,她猛然惊醒,慢慢将自己从悲伤中抽出来。
最先发现清婉变化的人是胤祥,他长长地舒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一早,清婉送走请安的孩子们,发现胤祥不在,出门一看,发现胤祥在紫藤树边的木架上下坐着。
清婉走过去时,发现他正在泡茶,便道:“你今日倒是好兴致。”
胤祥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坐,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长进,这些年,因为心境的原因,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坐着花时间去泡一壶茶慢慢品了。”
清婉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那爷现在是心静了?”
“不是,”胤祥将第一杯茶递给她,自己又端起一杯之后才道:“不到尘埃落定那一刻,我大约是静不下来,这一次就当是为你,你不能饮酒,那咱们就以茶代酒。”
“这些日子,让爷担心了。”清婉尝了一口,是今年的新茶,虽然胤祥说他好久没静下心来泡一壶,但是手艺没丢。
胤祥失笑:“你我夫妻,倒也不必这么客套。这次也是为了赔罪。”
“赔罪?”清婉没有花时间去想胤祥是不是又收了哪个侍妾,或是又让哪个侍妾怀孕了,道,“爷要向我赔什么罪?”
胤祥道:“以前每一次你都在我身边,养蜂夹道,意安,意欢。
但岳父岳母之事,我无能为力,在你为他们二老伤神之际,我无可奈何,甚至不知该如何出言宽解你,只能交代几个孩子分散你的心神,不叫你伤心过度。”
清婉点点头,慢慢道:“我其实并不是一个需要被劝解的人。”
胤祥顿了片刻,仔细观察着清婉的神色,发现这话不是为了宽解他。清婉大概是真的这么觉得,不需要宽解。
“这么多年夫妻,我第一次听你说这话,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你是这样的想法。”
清婉只是一笑,叹道:“我也不喜欢去安慰劝解旁人,可我做了爷的福晋之后,总逃不了这个事,特别是小格格和小阿哥去世的时候。”
说到这里清婉有些无奈地笑了:“那时我搜肠刮肚的找话去劝她们,但出门后想的却是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说错话,让她们更伤心了。”
“怎么会,你待她们是很好的。”
清婉摇头:“不敢揽功,我只是按着规矩来罢了,我从小就知道人和人之间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所以再多的安慰劝解都是空洞,落不到实处的,所以我不喜欢去劝解旁人。”自然也不喜欢听别人劝解,况且面对旁人的劝解自己也需要回应。
“原是如此。”胤祥认真想了一下,“细想倒也如此。”
这会轮到清婉失笑了:“我不过随便说说,这话,爷可不能听进耳去。”
清婉的恢复,让整个府里终于又恢复些热闹。
胤祥和胤禛本就是暗渡陈仓,在这几年更是如此,来往于两府间的几个孩子包袱里倒是多了其他的作用。
但胤祥和胤禛的交往算不上绝对的隐秘,有时胤祥也会光明正大的参加胤禛宴席。
有时,清婉甚至在想康熙真的不知道这些吗,还是说知道了,但只要不像胤禩那样闹到他面前,他就能睁只眼闭着眼,假装不知道。招揽文人的诚亲王胤祉,八王党里做主的人已经换成的十四贝子胤祯。
只不过相比于皇子的夺嫡,康熙大约对西藏那边的局势更感兴趣。
今年三月的时候,京里在忙着太后丧仪的事,但西藏的局势也不容乐观,侍卫色愣,西安将军先后率领八旗和绿营兵总计八千余人进藏,但由于指挥不当,以及环境等问题,清军大败。
“汗阿玛本就不愿放弃入藏一事,这次我军虽败,但我观之汗阿玛对入藏一事反倒更坚持了。”
此时胤禛和胤祥在雍王府的书房也谈论起此事。
“汗阿玛虽然坚持,但大部分官员却认为藏地险峻不宜用兵,但汗阿玛已经下了谕旨,调动西南西北和蒙古的军队,这藏地是非入不可。
汗阿玛如今年岁大了,又久病刚愈,自然不可能御驾亲征,四哥不如想想汗阿玛会让宗室里的谁去统兵。”
说完,胤祥又自嘲:“我如今在汗阿玛那里是废了,又有腿疾在身,不然这样的机会我却不想放过。”
胤禛沉吟,若非如此,他倒是想推举胤祥:“就算只是名义上的统帅,起码骑射也得精通,按说领过兵上过战场的老大是最合适的。
但是他如今被圈了,老三是名义上的长子,他也该是合适的,但藏地环境恶劣,以他的年岁,去了,也不知能不能撑下来。
我和老五都不是这块料,老七自己走路还成问题,老八汗阿玛定然是不放心的,老九老十也不会是他们,倒是老十四,不管是哪方面都合适。
老八虽然在汗阿玛面前失宠,但老十四却借此得了汗阿玛青眼,在入藏一事上,不管百官怎么说,他与汗阿玛立场一直是一致的,虽说推举,但汗阿玛心里只怕已经属意他了。
他与我虽是同母所生,但这两年已是渐行渐远。”
“但明面上,你们依旧是同母兄弟,”胤祥道,“况且,四川总督年羹尧是四哥你的侧福晋之兄,你们尚有郎舅之亲。
他在汗阿玛面前得脸,你那位侧福晋还是因为年羹尧,汗阿玛特地封的侧福晋。”
说起年羹尧,胤禛也是一股气憋在心里:“若非去年,孟光祖一案事发,我竟不知道,他好大的胆子,不止在老八那里藕断丝连,竟还想在老三那里卖好,他倒是左右逢源的好本事。
本王给他的脸面,让他年家的姑娘进府做了王府侧福晋,他就是如此报答本王的。
他只怕是没把我这个旗主王爷放在眼里,要另寻新主。”
说到孟光祖一事,胤祥也是有所耳闻,这孟光祖原是冒充胤祉门人,到处坑蒙拐骗,到年羹尧这儿,便赠与其马匹银两,未必没有结交胤祉之意,后来这事被举报,孟光祖被斩首,送礼的官员也各有处罚。
比起胤禛的愤怒,胤祥倒是显得老神在在:“四哥这就是气糊涂了,他年羹尧又不是无族无亲的,他一家都在你旗下,只不过如今以战事为重,四哥倒不好做的太过,引的汗阿玛侧目。
如今战事一触即发,年羹尧能立功,四哥你日后用着也好用。”
胤禛轻哼,倒是认可他的看法,两人又就局势聊了会,胤祥临走前,胤禛突然道:“你日后莫再说自己是废了这样的话,我听不得你说这样自暴自弃的话。”
胤祥停下步子,沉默着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