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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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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窈浑身僵直,瞳仁紧紧盯着那身份高不可攀的男人。

    是谢公子。

    自谢公子同她表明心意后,她便日日同谢公子见面,她不可能会将其他人错认成谢公子。

    那个身穿四爪蟒袍的男人,那个她担惊受怕、想躲他一辈子的太子殿下,是谢公子。

    是她在蟠桃宴中等了又等、盼了又盼的谢公子。

    苏窈握着扇子的手似在刹那间被人抽空了力气,那把扇子自她的手中脱离,轻巧地往下坠落,砸在放满着精致吃食的桌案上,“哒啪”的声响淹没在那欢快愉悦的乐曲中。

    她的瞳孔紧缩,脑袋嗡嗡作响,像是有人举了棍棒朝她的头狠狠一击,让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怔怔地盯着那容貌俊美、身份地位遥不可及的男人。

    恍惚之间,耳边传来一声担忧的轻唤:

    “苏窈,苏窈……”

    苏窈缓缓地眨了眨眸,慢慢地循声转头,对上江栀澄复杂的视线。

    她唇瓣轻启,想回应江栀澄的轻唤,喉间干涩得让她无法出声。

    江栀澄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小心翼翼地问道:“苏窈,你,你还好吗?”

    自太子殿下出现后,江栀澄便注意着苏窈的一举一动。

    刚开始见苏窈用扇子挡脸,也不曾去看太子殿下一眼,江栀澄的心情难以言喻,她害怕苏窈在知晓太子殿下的身份后会怪自己隐瞒欺骗,她又不想苏窈一直被所谓的“谢公子”蒙在鼓里。

    此刻,她看着苏窈魂不守舍的模样,江栀澄竟有些不忍,她想她应该早些告诉苏窈真相,而非是在这种情况下,让苏窈直接面对。

    江栀澄伸出手,将那把掉落在桌案上的扇子拿起,递向苏窈,紧接着,她满是担心地再次询问:“苏窈,你还好吗?”

    苏窈的视线往下移,落在那把世上独一无二的漂亮扇子,扇面上,只写了“窈”一字,字迹苍劲有力,干净清晰。

    她不由得忆起,乞巧节那日,谢公子一笔一划,认真地帮她在这把扇子上写下她的名。

    苏窈的指尖轻轻一动,却是没有去接过江栀澄手中的扇子。

    她抬起眸,清楚地看到江栀澄脸上焦心忧虑的神情。

    “苏窈……”江栀澄唇瓣轻颤。

    她想替自己辩解一二,她是真心把苏窈当做最好的闺中好友,她不是故意要瞒着太子殿下的身份,可她却说不出一句合理的解释,只轻声开口道:“苏窈,对不起。”

    苏窈自小就比他人要迟钝,不管是坐、爬、走,她要比同龄人慢上一两个月才学会,在她记忆中,她的爹娘感情恩爱,她的爹娘也很疼爱她,尽管她这个女儿明显比常人要笨一些。

    此时此刻,苏窈只是疑惑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明白江栀澄为何要向自己道歉。

    因为她早就知道谢公子便是太子殿下。

    苏窈眸眼轻轻眨了眨,继而,她回过头,目光看向站在身后的冬苓秋络。

    几乎是同时,冬苓秋络二人扑通一声跪在她的面前:“主子……”

    她们的双眼含着泪花,脸上是与江栀澄同样的内疚神情。

    冬苓秋络是谢公子送给自己的婢女,而她们,自然也是早就知晓谢公子的身份。

    苏窈并没有怪江栀澄、冬苓秋络她们对自己隐瞒,只是觉得,她果然是蠢笨的,一点儿也不聪明。

    蟠桃宴上凤舞鸾歌,这般欢快轻松的氛围,与她此刻的心境格格不入。

    苏窈垂眸,目光似无焦距,落在桌案上那些以蟠桃制成的膳食花酒。

    她从未对食物露出毫无食欲的念头,眼下却一点儿胃口也没有。

    江栀澄手中拿着的那把扇子,像是烫手山芋,她听苏窈说过,这把扇子是乞巧节那日,卖扇的摊贩免费送的,太子殿下那里也有一把相似的扇子。

    江栀澄见她好像并未想要把这扇子拿回去,便将扇子递给冬苓秋络,让她们保管好。

    隐约之间,她好像听到苏窈说了句什么。

    江栀澄连忙凑上前,紧张地问道:“苏窈,你说什么?”

    苏窈顿了顿,重新道:“我想回府。”

    江栀澄心头一凛,少顷,她拉住苏窈的手臂,道:“我陪你回去。”

    “不用麻烦了,蟠桃宴还没结束,栀澄,你继续留在这里。”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轻软,没有任何攻击力,江栀澄犹豫了一下,想说自己来这蟠桃宴也是因为她,但还是没有说出来,依着她的话,慢慢松开她的手臂。

    苏窈站起身,转头看到冬苓秋络她们还跪着,她缓声道:“你们起来吧。”

    冬苓秋络二人抬头望向她,无措地唤道:“主子……”

    苏窈暂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们,唤来离得近的温府侍女,让侍女领路带自己离开。

    冬苓秋络眼看着自家主子离去的背影,连忙起身追上去。

    侍女规规矩矩,安静地在前方带路。

    离宴会远一些后,偶尔有飞过的鸟鸣,以及经过假山时的流水声,除此之外,周围只剩下轻轻的脚步声。

    刚踏出温府大门,苏窈便看到了谢府的马车,以及旁侧十分惹眼奢侈的太子府的马车。

    赫凡坐在谢府的马车前,见到苏姑娘自温府里出来,连忙跳下马车,正要同苏姑娘行礼作揖,便看到苏姑娘转头就走,似乎不想同他讲话。

    赫凡脸色瞬间惨白,内心哀嚎:完啦!殿下完啦!苏姑娘生气啦!

    苏窈望了望门口停靠的马车,还没寻出自家的马车,便先看到夏花忽地从天而降,似是自温府的屋檐上飞落。

    夏花走上前,指了指方向道:“主子,马车在那里。”

    苏窈立刻往她指的方向快步走去,一边闷声道:“夏花,我们回府。”

    “是,主子。”

    来到马车前,夏花回头看了一眼温府门口,冬苓秋络她们刚追上来,后面还跟着江府的江姑娘。

    她收回目光,护着自家主子坐上马车,拉紧缰绳,挥动马鞭,马车朝着苏府的方向前行。

    宴会中途离席,虽略显突兀,但正好有女乐们在台上献舞,并未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沈听澜同苏姑娘换了位后,如自己的婢女宜荷所言,太子殿下果真是坐在她的正对面。

    宴席上男女分界,在场的所有千金,只有她的席位,离太子殿下最接近,抬头便可见到他。

    尽管离得这般近,尽管轻而易举便能看到对方,然而,自太子殿下出现后,他的目光从始至终,就没有看她一眼。

    沈听澜那颗满怀期待的心,慢慢地凉了下去。

    她的表情已然维持不住,透着几分难看。

    在一刻,沈听澜多么希望自己不要离太子殿下这般近,那样,她也就不会清楚地看到太子殿下的目光落向何处,看向何人。

    太子殿下不可能会过分地关注某一女子,他并非是沉迷女色的人。

    苏府苏姑娘的出现,沈听澜对她并不在意,不过是一个身份神秘的女人罢了,即便自己的婢女被她的婢女教训,沈听澜也没将这事放在心上,毕竟那位苏姑娘也未曾对她严词厉色,甚至还愿意同她换位。

    谁能想得到,这个身份神秘、性情随和的苏姑娘,竟同当今太子有牵连。

    沈听澜看着对面位高权重的男人,神情怔然。

    太子殿下何曾同其他女人有过交情?为何她从未听闻过?

    太子殿下的一举一动皆是有数双眼睛紧紧盯着,若非太子殿下刻意隐瞒,他同一女子关系如此匪浅,定早就被人传开,而不是直至今日,才得以显露。

    沈听澜甚至可以推测出,为什么太子殿下决定不继续隐瞒下去,只因皇帝、太后正步步紧逼着太子择日娶妻。

    旁桌的人侧身过来,同沈听澜搭话:“沈姑娘,你注意到了没?太子殿下他一直在偷偷望着那位苏姑娘。”

    沈听澜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是吗?”

    “是啊,我亲眼瞧见好几回了,那位苏姑娘是太子殿下的什么人啊?”那人说着,探头往苏姑娘的席位望去,却发现席位上的人不见了,她“咦”了一声,疑惑道:“那位苏姑娘怎的走了?”

    沈听澜跟着转头看向苏姑娘的席位,果真是不见苏姑娘的身影。

    她再望向对面的男人,却见他那张俊脸神色晦暗,深眸沉得令人窒息。

    倏忽之间,沈听澜好似看到他平静的神情中闪过一瞬的彷徨不安。

    还未等她从太子的脸上辨出更多的情绪,便看到他蓦然站起身,同温大人、温夫人说了句什么后,转身离席。

    沈听澜挪不开眼,目光直直地盯着那道高大颀长的身影。

    眼余瞥见有什么在他腰间上轻晃,她随之看去,是一个香囊,极其普通的香囊,又似曾相识。

    她没记错,她确实看过这个香囊,那位苏姑娘的腰间上,也有着一模一样的香囊。

    耳边,旁侧的人发出诧异的一声:“咦?太子殿下也走了。”

    沈听澜的表情生硬地僵住。

    显而易见,太子殿下同那位苏姑娘,的确有着匪浅的关系。

    她不知他们二人为何一前一后地离开,她不知他们的关系到底已经亲密到了什么地步,她也不想去了解,此时此刻,沈听澜只是感到前所未有的难堪。

    所有人都以为未来太子妃定会是她,连她也深信不疑,今日所见,才恍然惊悟,原来过往的一切皆是她自己一厢情愿,太子殿下始终一贯,未曾将她放在眼里。

    蟠桃宴依然进行着,太子殿下的离席只掀起片刻的波澜,以为太子殿下出席蟠桃宴,是给足温府的面子,不会再去深思其他缘故。

    不久后,蟠桃宴的气氛更为轻松,杯酒言欢。

    另一边的温府大门,是与之完全相反的凝重氛围。

    冬苓秋络二人眼睁睁看着她们主子的马车扬长而去,再也绷不住情绪,拉着衣袖擦眼泪。

    “主子定是怨我们了,这可如何是好?”

    “主子不会要赶我们走吧?”

    以往她们害怕被主子赶走,是因为担心被太子殿下怪罪没伺候好主子,而今,她们是怕主子不要她们了。

    虽她们早有心理准备,可当这一日到来,她们还是难过极了。

    秋络一个劲地抹眼泪,无措之际,正要求助于江姑娘,却见江姑娘也同她们一样在默默地擦泪。

    江栀澄恨不得可以回到第一次看见“谢公子”的那日,她定不会再隐瞒欺骗苏窈。

    她抬手擦去脸上的泪,当机立断,转身往自家的马车跑去。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步步紧跟着她。

    江栀澄回过头,就看到冬苓秋络二人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她们异口同声道:“江姑娘可是要去苏府?”

    江栀澄看到她们,就想到她们本是太子的人,若非太子,她也就不必欺瞒苏窈了。

    见她们满脸泪痕,她还是没迁怒于她们,鼻音甚重地道了一句:“上来,捎你们一程。”

    “多谢江姑娘!”冬苓秋络二人赶紧跟着上了江府的马车。

    马车朝着苏府的方向前行,马车内,三人同时兀自地继续抹眼泪。

    轻轻的啜泣声中,冬苓开口道:“我若是像夏花那般就好了。”

    方才主子毅然地同夏花离去,那一幕深深刻在冬苓的心中。

    以往她只羡慕夏花不凡的身手,现下,她更羡慕夏花是主子亲自买下的婢女,而不是像她们一样,被人送给了主子,更何况那人还是太子殿下。

    秋络与她感同身受,哽咽道:“主子若是真不要我们了,我们可怎么办?”

    话音落下,马车内的哭声明显更大了。

    江栀澄比她们好不了多少,她觉得自己的情况更糟糕,苏窈待她真心不二,她竟还跟着他们同流合污,一起欺瞒苏窈。

    要是苏窈以后不再同她说话,那她真的要难过死了。

    温府门口。

    赫凡眼看着苏姑娘理都不搭理他一句扭头就走,坐立难安。

    苏姑娘不理他也是应该的,毕竟他是殿下的侍从,可连带着江姑娘、冬苓秋络她们也被主子抛下,赫凡感觉天要塌了。

    这回苏姑娘是真的生气了,看样子还气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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