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说谎
接下来的几天，景城每天早晚都会微信里跟顾凌希道一声早安晚安，可是顾凌希却没有回复过。景城不禁有些担心，为什么凌希又不理他了呢……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景城很想每天接她上下班，可是顾凌希没告诉她家里的地址，他也不敢冒然去广电堵人；他想打电话给她，又怕会打扰到她工作；而且最近轮到他值班，时间很难安排出来……
医院里每天的工作很是忙碌，他一有空档就查看手机，可聊天界面却只有他一个人自嗨式的问安记录。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心急，不要心急，他们分开了那么久的时间，顾凌希也有了自己的工作生活，对他的感觉不可能马上就回到以前的，他要多点耐心，多等一下，再多等一下。
中午吃饭的间隙，杨帆看着盯着手机魂不守舍的景城，邪笑着问道，“你那手机里是有什么宝贝么？饭都吃不下只盯着看？”
“是有宝贝。”
“上次送粥来的仙女？不是吧，你还没追上？也太弱了吧！”
景城没回答。
杨帆看景城一脸的阴郁，马上转了转话题，“对了，你上次录的节目什么时候播啊？我得提前找人把各个科室都收拾好看点，播出后肯定有很多医学同志来应聘，也肯定有很多人慕名前来看病。”
景城眯了眯眼，“杨帆啊杨帆，你个见钱眼开的黑心医生。本性暴露了啊！竟然诅咒别人生病！”
“艹”杨帆踢了对面一脚，“我是让他们到咱们这正规的医院来看病，那是为病人负责好不好！”他勺了口饭，“说正事，我跟我二叔说了陆少的医疗项目，我二叔也觉得不错，我在想是不是可以先做一下我们院的临床测试？”
景城点点头，“嗯，我会跟陆一鸣说的。哦还有，这两天我连着值班，周五请个假。”
“你这周要连续值4天班？周五干嘛去啊？”
景城一向对病人负责，杨帆倒是不担心他会因劳累而耽误工作，就是怕他有什么心事。
景城没什么表情，“放心，我没事。周五我要去看望岳母大人。”
杨帆又一脚踢过去，“你丫的什么时候结的婚？还玩隐婚？”想想又觉得不对啊，这些年没听说过他结婚了啊，这个状态也不像有老婆吧，难道是前岳母？
正想问难道是离过婚，就听到旁边关瑶的声音：“你结婚了？”
关瑶刚打好饭就看到景城和杨帆，她走到他们边上就听到杨帆的话，心猛地一抽，就问出了声。
还没等景城回答，她又放下餐盘，“不对，万阿姨还介绍你给我……你是离婚了？”
景城笑了笑，“我正在努力让自己的身份合法化，懂了？”然后拿着餐盘起身，看向杨帆，“记得请院长批假。我吃好了，先走了。”
“你自己请去呀！”杨帆对着景城的身影大喊，随后又嘀咕了句，“每次都让我去说，感情我是你助理！”
关瑶刚坐下，景城就走了，她满脸的不开心，但仍在心里安慰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杨帆看了眼对面，人心里想什么简直一目了然，“我劝你还是死心吧，景城眼里就从来没有其他人。”
“不用你管！”关瑶往旁边移了个位置，开始吃饭。
这些天顾凌希也过得不太开心，还特别的忙碌。
她依旧忙着《微尘》，在规划安排这接下来的外拍出差；她开始各方联系她御林苑顾家别墅的购买事项；她还和许婉婷约了见面的时间，要谈给爸爸翻案的事情……
而她最宝贝的瑾言，这些天也战战兢兢的，终究还是周日那天落下了阴影。
顾凌希交代好明天的工作，给自己请了一天假，然后准时下班去幼儿园接瑾言，也给瑾言请了一天假。
明天，是杨潇华的忌日，她要带着小瑾言去看她的妈妈。
周五。
不用上学的日子，顾瑾言开心极了，“妈妈，今天我们要去哪里呀？”
“今天我们去看望外公外婆哦。”
“外婆是妈妈的妈妈，妈妈很漂亮，外婆肯定也是仙女婆婆。”一路上顾瑾言叽叽喳喳的话说不停。这是小瑾言第一次跟她去看望外公外婆。
景城今天也一大早起了床，他穿了深色庄重的衣服，收拾好自己就出门了。他先到花店选了两束白百合，就将车开向墓园。
天空不太明朗，景城的心情也同样有些阴沉和忐忑。时隔4年才来看望叔叔阿姨，不知他们是否会原谅他，不知是否凌希也来看望他们。
过往好像还历历在目，他清楚的记得杨潇华最后的那段日子里，他和凌希经常陪在她身边。
那时他大三，却总是请假到医院里看望杨潇华。杨潇华不止一次担心他耽误学业，可他还是照旧下了课有事没事地往医院里跑。
“小城，你喜欢凌希的对吗？”杨潇华看着眼前给他倒水的男孩，声音有些无力，眼中却是慈祥的。
那天顾凌希还没有放学，病房里只有景城和杨潇华。
景城将水杯递到杨潇华手里，目光坚定，“是的，杨阿姨，我喜欢凌希。希望您能同意我们在一起。”
杨潇华接过水杯，“这些年你一直像哥哥一样照顾凌希，阿姨很开心，也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她，凌希也同样很喜欢你。”
杨潇华抿了一口水，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又握住景城的手，“凌希从小被我们宠坏了，身上有很多小女孩的毛病，可她是个善良的好孩子。以后，请你多包容她，帮阿姨好好照顾她，好吗？”
景城眼眶红了，点了点头。
“阿姨现在很后悔以前没有多点时间陪陪她，没办法再看她长大了。我和你顾叔叔没办法陪她一生，所以请你好好陪在她身边，即使你们最终没办法走到一起，也请你可以作为哥哥，多多保护她，不受别人欺负。阿姨先拜托你了。”
景城眼泪淌了下来，“阿姨您放心，我会的，我会很爱她，也会替您好好爱她的。”
杨潇华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她微笑着也抬手抹去了景城脸上的泪。
景城站在杨潇华的墓前，将白色的花束放下，又将另一束放到了旁边顾唯远的墓前，鞠了三个躬。
“叔叔阿姨，我来看你们了。对不起，过了这么久才来。”
周围，皆是庄严肃穆。
沉默了一会，景城又说道，“阿姨，对不起，我没有遵守跟您的约定，我让凌希自己一个人了。我二叔还害得顾叔叔……，可是我能不能厚着脸皮求您让我照顾凌希呢？这一次我不会退缩，不会因为任何原因退缩。
我还很爱她，不想留她一个人，不想和她分开……叔叔阿姨，你们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景城看着墓碑上的黑白头像，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他好想狠狠地打自己几拳，他竟然忘记了他对杨潇华的承诺，让凌希自己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他突然觉得顾凌希不理他是对的，怎么能那么容易三言两语就原谅自己呢？
那时她失去了爸爸妈妈，身边完全没有支撑，即使不原谅景家不原谅他，他也不能留她一个人……可他却走了好几年……
顾凌希把车停在停车场的时候，旁白就停着一辆跟自己同款的黑色奥迪车子，她没有在意，带着小瑾言往墓园里走去。
“妈妈，外公外婆住在这里吗？可是这里没有房子啊……”小瑾言有些不理解，这里有点让他害怕。
“外公外婆都去了天堂，已经不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了。很多去了天堂的人都会睡在这里，所以我们要安静一点哦。”
小瑾言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紧紧的牵着妈妈的手，声音也放小了些：“妈妈，天堂是个什么地方呢？外公外婆在那里好吗？”
“应该是个美丽的地方吧，妈妈相信外公外婆会在那里看着我们的。只要我们生活的开心快乐，他们在那里也会开心快乐。”顾凌希一手抱着花束，一手牵着小瑾言走向顾唯远夫妇的墓碑。
她过去每年都是自己一个人从江源坐车到这边来看爸爸妈妈，每次走在这荒凉的墓园，心里还是会没来由的害怕，而看到爸妈的墓碑，却又止不住的伤痛。
可是今天有了小瑾言的陪伴，她好像没那么害怕了。
“外公外婆看到我的宝贝这么帅气这么乖，一定会很喜欢很开心的。”顾凌希看着小瑾言温柔的笑着。
看到妈妈的笑脸，瑾言也安心了不少。
墓园很安静，站在墓碑前的景城好像听到了远处来人的说话声和脚步声，他转头往声源处看去，就看到了一身黑衣的顾凌希抱着一束花，低头跟手里牵着的小男孩说着话，朝他的方向走来。
小男孩……是顾瑾言！
顾瑾言是顾凌希的孩子？！
景城愣住了，他看着他们，没有出声。
一个转角，顾凌希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景城，眼睛微红，笔挺站着。
她忽地停住脚步，握着小瑾言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度。
小瑾言此时也抬头看到了对面的人，是景叔叔！
他开心地叫了声，“景城叔叔！”然后看向顾凌希，笑脸盈盈指了指景城，“妈妈，这就是小麦叔叔景城叔叔！”
“……”
小瑾言见妈妈没有动静，又看向了景城，“景城叔叔，你怎么也来这里啊？”
景城的手心出了汗，他发现自己很紧张，连说出的话都在颤抖，“他是……那个孩子吗？”
顾凌希此时也是慌张的，她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到景城，还是和小瑾言一起的时候。可是这几年的经历早已让她学会了伪装。
她冷笑了一声，“不是。他和你没关系。”
景城的期待落空，却依然固执，“我不相信。”他继续问道“他几岁？”
“2018年6月17号出生，今年3岁。”顾凌希面无表情，倒是小瑾言抬头看了她。
2018年6月出生，17年怀的孕……
他是16年8月出的国……
景城心里慌乱不止，只剩一个想法，就是凌希在骗他。
他走到小瑾言面前蹲下，对上水灵灵的孩童眼睛，努力克制住情绪，轻声说道，“瑾言，小孩子是不可以说谎的，你告诉我，你今年几岁，好吗？”
顾凌希心里猛地一颤，她加了力度握着小瑾言的手，正准备抱起瑾言离开，就听到小瑾言说道，“我今年，3岁啊。景叔叔你怎么了？”
怎么可能，绝无可能！
“那你的爸爸……”
顾凌希打断景城，把小瑾言扯到了身后，表情依旧冷冽“你干什么？”
景城艰难站起身，“他是……谁的孩子？”
“知道了又能怎样？”
“是……李想吗？”
景城努力回忆着，他记得电视台编导告诉过他凌希是单身的，陆一鸣也说过凌希没有结婚，可是李想……李想一直在凌希身边，或许也是那段时间唯一陪在凌希身边的人了……
会是李想吗？
顾凌希现下编不出个什么人物来，而且她思来想去，李想应该是最好的“爸爸人选”，能让景城相信。
她叹了口气，“你都猜到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景城双手握拳，“凌希你在说谎，瑾言也在说谎！我不相信！”
“你不接受我也没办法。当初在医院，你应该也看到医生的单子，亲眼所见的不是吗？那个孩子早就没了。
我上次也跟你说过，我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我们以后各自安好，互不打扰。”
景城握住顾凌希的肩膀，“可你并没有跟李想结婚，又为什么一直隐瞒瑾言？你还留了微信给我，答应跟我见面的，不是吗？”
顾凌希挣脱开退后一步，“当初我和你有孩子的时候，不也没结婚吗？”
景城怔住了。
“瑾言是个美丽的意外，但是那时候李想的工作性质和我的情况，不太适合我们在一起。这些年他一直都在慕黎和江源两头跑，陪伴着瑾言成长。现在我重新回了慕黎，我觉得是时候确定下来了。
我最困难的时候，是李想在身边和我一起度过的，我想和他开展新的生活。那天在医院，
我留了联系方式给你，答应跟你见面就是想跟你说清楚的，我想你也应该向前看了，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顾凌希的声音很好听，可景城却觉得异常刺耳，每个字都是对他的凌迟。
他没有再看一眼小瑾言，抬脚往她们身后墓园出口的方向慢慢走去。
身体好像在一阵阵的泛着冷意，大脑也一片空白。他想抓住顾凌希话里矛盾的地方，却发现只记得开头和结尾。
瑾言是个美丽的意外……
去过你自己的生活……
她和李想的孩子是美丽的意外……
那她和他的那个孩子呢？不该活在世上吗？
顾凌希杀死了他们的小孩……
真的憎恨到如此地步吗？
景城趴在方向盘上，肩膀不停地抽动着，迟迟抬不起身。
有人敲了敲他的车窗，是一个卖花的中年大妈。景城买了一小束百合，将车子开出墓园，车速飞快。
景城走后，顾凌希紧绷的神经突然泄了力，手中的花掉在了地上，双腿猛地一软也蹲了下去，低头哭了起来。
她的手仍紧紧的握着小瑾言的手，却不敢看他，不知要怎么跟他解释这一切。
小瑾言看到妈妈这么伤心，心里很是心疼，他一只手环上顾凌希的脖子，“妈妈不哭……”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地轻拍着妈妈的后背。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到顾凌希的抽泣声减弱，小瑾言才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妈妈，你刚刚说我3岁了，可是我不是4岁吗？”
顾凌希拿出纸巾擦了眼泪，“嗯。对不起，刚刚妈妈说谎了。”
小瑾言：“景城叔叔，才是爸爸对吗？”
小瑾言一直都很聪明，从大人的神情话语中他感觉得出景城可能是他的爸爸，他喜欢的很多东西都跟景城很像，可是妈妈却不喜欢景城叔叔。
“对不起瑾言，如果你不能跟他一起生活，你会怪妈妈吗？”
顾凌希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这个无比乖巧的小男孩，心里全是愧疚和不安。
她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毫无预兆的面对今天这乱七八糟的一切，她为了赶走景城，在瑾言面前胡编乱造他的出生，让他对着他无比期待的爸爸说谎……
可她却毫无办法。
也许景城随便去做个亲子鉴定就能知道实情，但她真的再也不想跟景家有任何联系。
她只想看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小瑾言跟景城没有关系，也将不会有关系。
小瑾言似乎也感知到妈妈的不安，他紧紧搂住顾凌希，话里夹带着哭腔，“妈妈，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景城……叔叔欺负妈妈，让，让妈妈哭了，我不喜欢他了，不会……再喜欢他了。”
顾凌希抱紧小瑾言，只是不停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