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恶魔角斗场（16）
“狗叫完了吗？”穹冷冷地问。
曼斯特：“你最好给老子放尊重点，别忘了现在可是你在通过合格考验！”
“就是因为有你这种搅屎棍，所以这个复活赛至今都没有人能够正常晋升！”穹沉下了脸色，迎面看向四面八方的恶魔们，“你们真的想要继续这样下去吗？此刻为难我的举动，都会有一天变成射向你们自己眉心的一颗子弹，除非你们彻底放弃离开这里的希望！”
观众席上的喧哗没有停下，曼斯特面容上的嘲讽之色也愈加深重，是啊，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大道理，但是角斗场的机制和原罪途径将所有人变成了无法付出信任的孤岛，光凭言语，根本无法触动这些恶魔们的内心。
索性，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光用嘴遁说服这群恶魔。她一脚踢开放在身边的包裹，银光闪闪的硬币顿时倾泻下来，看得唐墨白目瞪口呆，那里目测至少也有个五六百枚吧。
这是怎么做到的？你是囤囤鼠吗那么能囤？？
而接下来穹的举动更是把气氛直接推至了最高|潮。
她直接把包裹里的硬币全部洒向了四面八方，一点都没有留下！
现场顿时陷入短暂的混乱，每个人都在疯狂捡硬币，甚至还引起了小规模斗殴，唐墨白本来还在犹豫，但是他看言无真都忍不住弯下腰，也连忙跟着捡了两把。
在更大规模械斗爆发前，处于漩涡中心的那几个挑起斗殴的人突然发出一声惨叫，捂住脖颈上的项圈倒在地上。
“肃静！”角斗场内的黑袍人看向观众席，明明他看上去没喊多大声，庄严的声音却在每个人耳边响起，“再有下次，没收所有违规所得。”
观众席顿时安静下来，这个时候他们才想起，角斗士另一面写作奴隶。
“还有你，不要再做这种引发混乱的事，否则直接停下合格考验。”009冷冷地对穹说。
穹抬起双手，无辜地耸了耸肩：“我也没法来第二次了，如您们所见，这是我所有的资产。”
曼斯特疑惑地道：“你疯了吗？直接放弃了？”
“我可没疯，我只是在正常进行合格考验，这些硬币就是我的回答，我的信任和付出。”穹平静地说，“我想，没有比这更豪华的敲门砖了吧，我想要大家听我一言。”
或许硬币的威力是巨大的，就连一直在找茬的曼斯特也坐回了观众席，等着看穹的挣扎。
“说来可笑，在迄今无数复活赛里，只有这里的合格考验是从一开始摆在明面上的，最直接，最简单，也是最困难，十几年都没有人能成功从这里晋级，”
“因为困住我们的，不是复活赛，甚至不是失乐园，困住我们所有人的，是人心底里的恶魔，它名叫贪婪、嫉妒、愤怒和傲慢，而正巧是我们自己把它们激发出来的！”
观众席里，有人赞同，有人发出了嗤笑，不是否认，而是嘲笑穹干嘛把显而易见的事情说出来。
“我知道你们没有那么好心放过一个即将脱离泥潭里的人，哪怕我五体投地恳求你们，”穹大声说，“所以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动一下贫瘠的大脑，放聪明一点！”
众人目瞪口呆。不是，她是在嘲讽我们吗？嘲讽手里有票的观众老爷？
没错，穹确实是在嘲讽，而且她非但没有收敛，骂得还更脏了。
“你们哪怕自私自利，哪怕脑子里全都是水，哪怕只会用下半身思考，也要想想现在这种状况！你们真的愿意一辈子待在这个鬼地方，任人宰割吗？你们真的要一辈子成为奴隶被npc压榨，被掠夺，被那些瞧不起你们的人踩进泥地里吗？”
“哪怕是最肮脏的老鼠，被关在箱子里等死的时候，都会搭起鼠梯送同伴上去，”穹环视一周，“我们还比不上老鼠吗？还是说你们承认自己就是和这个垃圾场匹配的垃圾，除了这里以外没有别的地方合适你们去？那么遵守垃圾分类，怎么不去评个文明市民啊？”
好、好会骂。
唐墨白目瞪口呆，言无真也忍不住笑出声：“好吧，我一直以为穹是依仗靠山的，没想到她确实有点实力，也有点做煽动者的口才。”
“简单来说，你不就想让我们高抬贵手，给你一个希望？”观众席里，曼斯特嘲讽笑道。
“不是给我一个希望，”穹面色平静，“是给你们自己一个希望。”
嗯？那么狂的吗？
“我是哨塔的三把手，至今角斗胜率超过90，这里积累的大半灵魂硬币都是我几年下来勤勤恳恳的成果，除此之外我还有公会的帮助，我可以以公会的名字发誓，只要你们投我一票，以后谁成功从复活赛晋级，都能在哨塔公会旗下的商店享受80的折扣，并且收获我的一个人情。”
穹说：“以上的条件，谁能超过我？如果连我都没有办法通过合格考验，你们以后还有机会吗？你们还有希望吗？”
全场万籁俱静。
“失乐园一共有六层地狱，高层的控制低层的生死，所有人都说六层的饥饿地狱是失乐园最底层最地狱最难熬的地方，不，他们错了，这里才是，这里才是真正的第七层地狱，”穹的语气平静，却犹如暴风雨将至的海平面，底下全都是暗流涌动。
“有希望的才叫复活赛，没有希望，这里就单纯的只是垃圾场、粪坑，高层恶魔践踏低层恶魔，底层恶魔践踏我们，丧失了希望，这里就是一潭死水，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我们都是待宰的鱼肉。”
“所以不是我求你们，是你们只能让我通过。”
“现在，你们可以做出决定了，”穹的脸庞在红色月光下狰狞而狂气，脸上的那条疤如同蜈蚣一样蠕动起来，散发出近乎疯狂的魔性魅力，“是抱着希望选择我，还是绝望地溺死在这里？”
咕噜
唐墨白情不自禁咽了口口水，其实他才来这里不过两天，远远没有在这个绞肉场多年的老人们感受更多，但也情不自禁与穹的话语产生了共鸣。
这里确实是个泥沼，是人性的深渊，过久地在这里沉沦，就如同温水煮青蛙，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他脑海中闪过了之前与休唯一的角斗画面，在角斗时那澎湃的情绪，模糊产生的念头，被穹的话语勾动，似乎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欲望，也就是当下最强烈，最想要不顾一切完成的事。
连唐墨白都如此，可想而知观众席的人心浮动，就连言无真脸上都收敛了笑容。
【有一说一，我已经开始佩服这家伙了】
【我也，哨塔的三当家还是有点东西的】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我们不能投票，如果我能投……我一定给她投否：）】
【哈哈哈哈前面的，真就油盐不进呗】
【也不是啦，主要是我是兽血公会的外围（羞涩挠头）】
【哪怕我和这两个公会一点交集都没有我也会给她投否的……我可不想这群人真的能爬上来】
【没错，垃圾还是乖乖待在垃圾场吧。】
这时，在场所有恶魔的直播间突然同时突入一条炫彩弹幕。
【这里是哨塔，只要是投票给穹的人，都能在所有哨塔旗下店铺获得80的折扣，哪怕出不来，这项折扣权力也可以让渡给失乐园里的亲朋好友，这项承诺一直有效！】
【好家伙，公会下场了，不得不说哨塔的大当家有恩他是真报啊】
【大手笔啊！】
直播间因为这项突发弹幕，犹如石头投入池塘激起一片涟漪，就连线下的魔鬼赌场都开赌局赌这一次是否会有人成功晋升。
而在众目睽睽中，投票时间结束。
唐墨白当然也投了‘是’，不仅仅是被穹的话打动，而且他确实认识到……如果没有人做这个‘第一人’，那么这里永远不会有突破复活赛的可能。
而且他还记着言无真的嘲讽呢，他无比渴望穹能打他的脸。
投票是匿名进行，哪怕凑到旁边也看不清每个人具体是投了‘是’还是‘否’，就连直播间的观众也看不清具体每个人的选择，等到投票时间结束，所有人沉默地看向了平台上的穹，天上的血月投射出一盏光芒，正好汇聚在穹身上，犹如舞台上的主角。
成功？失败？
每个人都忐忑等待着结果，唐墨白，言无真，观众席某个角落里的大胡子男，无言等待着这可能会改变整个角斗场气氛的瞬间。
然后，出结果了……
月光逐渐在穹身上熄灭，她抬起头，仰视着在场观众席上的所有人，奴隶、奴隶主、犹如背景板的观众，所有人也都在看着她，沉默地看着弹出来的大屏幕。
【投票数量小于60，考验失败！】
角斗场内蔓延着难捱的寂静。
“呵呵、哈哈哈哈哈！”寂静被一阵大笑打破，而笑出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跳下平台的穹。
她抹去了眼角笑出的眼泪，平静地说：“看来，我只能陪你们这些渣滓厮杀到永远了。”
“真是，无论到了何种时候，恶魔都没有被拯救的价值啊。”
直播间的弹幕在狂欢，而在场的人沉默看着穹离去。
唐墨白缓慢吐出一口气，心头却像被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不得解脱。
实话说，刚才他都快觉得穹快成功了，至少他估计自己不会做得比她好。
但和穹预测的一样，就连她都失败了，还有谁能成功？还能有什么复活的希望？
“以前也不是没有公会试图捞人，”这个时候言无真再度开口，不知是不是错觉，对方声音里泄出些许意兴阑珊，“也有像你背后的公会一样试图派人进来调查炼金术起源的。”
“但没有人可以从这里捞人，也没有淘汰者能从这里晋升出去，唯独这里的通过率是绝对的0”
“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吧……”言无真咬字轻而笃定，“你被骗了，你背后的人，根本没有捞你出去的打算。”
唐墨白茫然转过头，啊？这里面有他什么事？
他努力转动自己贫瘠的大脑，终于从之前言无真的话连接起来，言无真似乎以为他背后站着的组织性质和穹背后的公会差不多，然后认为他是被派遣到这里，目的嘛，大概率就是之前弹幕提起的炼金术。
唐墨白刚想开口澄清，突然注意到了直播间弹幕里一个熟悉的id发送的一串加密字符的信息。
【合理伪装，不承认不否认，时间到了。】
于是他闭上了嘴。
言无真注意到他的欲言又止，只觉得自己的猜测无疑是正确的，弹幕觉得他欲言又止，只觉得是背后的人发话唐墨白不要透露情报。
依据唐墨白迄今为止进入角斗场的表现，他在合理范围内的‘违规行为’，他背后有靠山这一点几乎是板上钉钉的，而不巧，言无真之前在失乐园里混的时候，接触过一些高层地狱的秘闻。
不同于低层地狱里大多数是独行恶魔，公会恶魔偏少，到了三层地狱往后，几乎都是公会的天下，也只有公会才有资格独揽一些大型末日世界的开发权，因此他们之间的竞争也无比激烈。
翠玉公会的主营项目是炼金产品，这是失乐园人尽皆知的事实，而知道炼金术的原产地世界就是这里的人不多也不少，但迄今为止有无数恶魔尝试过进入这里寻找线索，无一例外全都以失败死亡告终，加上失乐园本身的限制，大恶魔们无法下到低层，翠玉公会如日中天，逐渐地也没有人敢打炼金术的主意了。
但现在看来，或许是他进这里避难的这段时间，高层地狱的形势又出现了变化？
言无真仔细观察着唐墨白的神色，愈加肯定心中的猜测。
只不过，这个被送进来的人似乎并不清楚大公会之间的斗争，依照言无真这段时间的观察，他不是装的无知。
他是真的无知。
甚至连命途都没有点燃，这种恶魔不可能有公会看得上。
他只是一颗探路石，估计背后的人根本没指望过他能立功，纯粹是打发着玩玩，如果能利用他进一步测试复活赛中的规则漏洞，那自然是锦上添花。
这种充满悲剧的命运，这残忍的真相，言无真会忍心地揭破吗，那当然啦！
他不仅要揭破，还要残忍地撕毁唐墨白心底里最后一丝希望，只有他完全了解了自己的今后的命运，才会破防，才会愤怒，才会绝望，而失去了冷静这个最大的依仗，情绪上头就会沦为情报贩子手持把捏的玩具。
“所以你现在明白自己的处境了吗？”言无真眯着眼笑，“你被利用了，他完全没有把这里的真相告诉你吧，这个复活赛场不可能有人通过，你不过只是他或者他们推出来的棋子罢了。”
言无真毫无疑问有一把好嗓音，他很注重每一个语气、声调对人的影响，当他想的时候，清澈的男性声线就能如同蛛网一样黏腻轻细，不知不觉就能把猎物网在中央。
从一开始找上唐墨白开始，蜘蛛就编制好了网，等着这个变得越来越美味的猎物上钩。
他紧紧地注视着唐墨白脸上的每一分神色，每一个反应，然而出人预料的，唐墨白既没有被背叛的愤怒，也没有即将面对绝境的绝望，似乎知道这个真相也丝毫影响不到唐墨白的内心。
言无真脸上的笑容缓慢收敛：“怎么？你不相信？”
“不，我相信，我相信你说的我无法在三天内通过合格考验……但我也相信ta不会放弃我。”唐墨白说。
言无真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哈？”
“另外，你说错了，我虽然不太清楚这一切，但我是自愿来的，没有任何人强迫，也没有任何算计……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愿意为ta做，我们之间也不需要这种阴谋。”
这下，言无真脸上的笑容终于完全僵住了，他仔细揣摩唐墨白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出因为还有直播间所以逢场作戏的面具。
但可惜完全没有，唐墨白的表情平淡且笃定，没有任何被背叛的痛苦，言无真以自己在职业道德发誓，这就是他发自内心的声音。
见鬼了，这tm还是个恋爱脑。
言无真有点蚌埠住了：“你难道没想过三天后自己会面临什么吗？”
“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了，”唐墨白撇了撇嘴，“而且我还知道，这就是你的目的。”
“如果我三天后不想被贪婪的其他人撕碎，就只能和你赌斗，最好再大庭广众下输给你，这样也就等同于把这些天积累的热度和硬币全都交给你了。”
从一开始，唐墨白就是他故意推出来的一块馅饼。
他用神秘欺骗赌徒，用自己的名声诱导其他角斗士。
他让前者盲目下注，又让后者疑窦丛生。
这一切的目的，都是为了吃下唐墨白这块他精心准备，在这过程中逐渐烤得香甜的馅饼。
休唯一只是他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的试探，事实是，他确实试探出了唐墨白的底牌之一，之后的角斗肯定有所防备，甚至从一开始就不会选择死斗这项可以带武器的模式。
一步一步，将网络收紧，直到蝴蝶再也无力挥动翅膀，失去自由。
人如其名，情报贩子言无真，是利用人心和情报织网，等待猎物主动走到网心的蜘蛛。
“说起来，你会因为知道我背后有靠山，就害怕得取消计划吗？”
言无真还恍惚的时候，突然听见唐墨白主动发问。
“当然不会，”言无真回过神，以为唐墨白还抱着天真的幻想，嗤笑，“先不说我本来就是因为得罪公会才进这里避难，好不容易养那么大，你会放过嘴边的鸭子吗？”
“那太好了，”唐墨白点点头，“毕竟我也挺想揍你的。”
【您接收到来自唐墨白的赌斗申请，是否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