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欧阳俏是结婚后才知道的。

    怎么说呢？其实挺有点儿不心甘的。最初，她还以为乔中明对她真的是一见钟情呢。搞了半天，自己不过是别人的替代品。但不心甘又怎么样？乔中明家条件确实挺好的，给了很大一笔彩礼，父亲做完手术还有剩余，虽然被老妈截留了，但就算是不截留，她确实也做不到眼睁睁让父亲死。她嫁给乔中明的目的，不就是想救父亲么？如果父亲不在了，妈妈一定也会让她帮衬弟弟的。

    其实欧阳俏才不想当伏地魔呢，话说谁又想当伏弟魔呢？投胎是个技术活，自己就投了那么个胎就算了，还摊上父亲一次又一次生病，让那个本就有点重男轻女的家庭更加风雨飘摇。如果欧阳俏不管不顾，那个家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因为有了欧阳俏的牺牲，家里轻松了很多。不久后，弟弟也娶到了心仪的姑娘。如今，侄子也可以满地跑了。弟弟和弟媳都去外头打工了，计划着攒点钱就去城里买房子，方便孩子上学。欧阳俏回娘家，那个曾经风雨飘摇的家，也有了欣欣向荣的景象。

    如果弟弟娶不了老婆，村里可能就会又多一个游手好闲的老光棍。很多男人就是这个样子的，有了家庭和孩子，才能激起他的责任心，他的斗志。如果弟弟不结婚，万一和村里的老光棍一样，一辈子好逸恶劳，一辈子一事无成，那父母老了，还不都是欧阳俏的事么？还有弟弟老了，给他养老送终的事还得落在欧阳俏孩子的头上呢。

    欧阳俏清楚自己不是那种能狠下心的人，万一娘家一堆烂摊子，她也做不到不闻不问。与其以后给自己留下无尽的隐患，不如借助乔中明帮衬一把娘家。

    所以，严格说来，欧阳俏也没有后悔嫁给乔中明。

    对穷女孩来说，爱情也是奢侈品。欧阳俏太清楚了，如果她真的嫁给了爱情，对方未必就会有乔中明这样的条件。如果对方条件不好，连个彩礼都给不起，自己的日子都过得紧巴，还拿什么帮衬娘家呢？往长远一想，估计也不会比现在幸福。

    很多嫁给爱情的女人，很多年后不也后悔了么？那种只能选择嫁给爱情的女人也就罢了，因为有钱的男人未必会看上她。可有的女人，明明有机会嫁得更好一点，后来却选择穷，以为穷就等于爱情。

    欧阳俏也看开了，一个女孩投胎在一个穷人家，家里还有一个弟弟，这个女孩就得帮衬家里一把，这是女孩的宿命，她也认了。

    只不过欧阳俏嫁给乔中明，外人看到只是表面的光鲜，日子冷暖只有她自己知道，因为乔中明家境虽然不错，但其实也是一地的鸡毛，原生家庭可以说比欧阳俏家还烦心。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话一点没错的。

    乔爸是靠着乔妈起家的。

    乔爸是外乡人，他家人口多，穷。那一年因为闹了水灾，原本就穷得叮当响的家里连饭都吃不饱了，乔爸便跟着村里的木匠师傅来到了洪城当学徒。

    一脚踏进洪城，乔爸的心都醉了。洪城太热闹了，商铺林立，车水马龙，空气都是喧闹的，到了傍晚，到处都是灯火辉煌，就像传说中的不夜城。

    师傅说只要肯干，来洪城发财的机会挺多的。乔爸倒没想着发财，能填饱肚子就挺好的了。

    乔爸跟着师傅在一个家具厂里干活。家具厂管吃住，但乔爸是学徒，东家不给工资，师傅给他多少钱就多少钱。终于不用饿肚子了，乔爸挺知足的。

    乔爸勤快好学，眼力劲也足。几个月之后，只要不是太复杂的家具，乔爸也能独立完成，东家便也给他开上了工资。

    当时的东家，就是乔妈的父亲。

    乔妈那时也有十六七岁了，还在洪城一中念书呢。乔妈是个野小子性格，她不是读书的料子，她更乐意去树上掏鸟蛋，去河边洗澡。可自打家里来了这个小木匠哥哥，她也喜欢安静地看他干活。

    乔爸干活的样子太帅了，哪是木匠啊，分明就是艺术家嘛。只见他低着头在一堆木头堆里穿梭着，不一会儿，木马上面就架好了一根木头。固定好后，乔爸拿出墨斗，抽出墨线在木头上画线。乔妈便跑上去帮他拉线，线画好后，乔爸就拿起锯子开工了。

    只见帅气的乔爸一脚蹬着地面，另一只脚踩着木头，锯子没着黑线就移动了开去。不一会儿，乔爸想要的雏形就出来了。

    接下来乔爸就得推刨子了，这是乔妈最喜欢看的一个过程。乔爸拿出刨子摁在木头上，双臂向前一推，刨花从刨子里冒出来，打着好看的卷儿，落在两旁，乔妈便去捡过来，戴在手上，问乔爸：好看吗？

    乔爸时常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但乔妈的爹娘会呵斥女儿，她这不是瞎胡闹嘛，纯粹是耽误工人干活。还是乔爸的师傅点拨的东家：“你不觉得这俩孩子其实挺般配的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东家便琢磨起这个事来了。他们就那么一个独生女，长大了肯定是要嫁人的。让她嫁到外头去吧，确实不舍得。要是招个上门女婿呢，又怕男方不愿意。眼前这个小学徒确实挺机灵的，而且他家里穷，兄弟又多，做上门女婿应该没问题。

    东家动起了这个心思，也就懒得管女儿了，让她和小学徒多相处一些，有了感情，有些事儿自然也就好说了。

    乔妈过了十八岁生日后，乔爸的师父就把这个事说了开来。窘得乔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确实对这个小学徒充满了仰慕，可是人家长得那么帅，会看上自己吗？她觉得能在他身边看他干活就很好了呢。

    乔爸的窘迫一点儿也不比乔妈少，人家可是东家的女儿呢，会嫁给他一个穷小子？别的不说，他自己都不忍心她跟他去他家受那个罪。再说了，就算她愿意，他也娶不起啊，他拿工资的时间不长，那点儿钱也贴补家里了，彩礼都拿不出来呢。

    东家对女儿说：他是长得帅点，但长得好又不能当饭吃，咱家条件比他好，他有啥不愿意的。

    师傅对徒弟说：那就做上门女婿啊，做上门女婿不但不用彩礼，还可以倒拿彩礼呢。

    这么说的话，那当然是愿意的了。

    不过，小学徒提了个要求，结婚生了孩子还得随他姓乔，不然怕家里人不同意。

    东家有些不悦。

    可女儿说：随父姓就随父姓吧，他住在咱家，跟谁姓不照样是咱家的娃？

    东家琢磨着也只能是这样子的了，谁让自家养的是女儿呢？上门女婿本来就不好找，想找一个长相、派面、能力各方面出彩的就更难了。

    于是，这场亲事算是定下来了。

    东家的女儿和小学徒完婚后不久，就生下了乔中明。

    小俩口正式成了乔爸和乔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