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红颜知己
然说不清为什么，顾城莫名有些紧张。明明外头飘着细如眉毛的冻雨，顾城却感觉耳根子有些燥热。顾城习惯性地搓了搓手，又在手心里哈了口气，总算让自己镇定了很多。
顾城走到左碧荷的店门口，屋里亮着灯，但却没看到人，只看到了两张孤零零地按摩床。顾城有些纳闷，人呢？顾城本想吆喝一声，心想人应该在里屋吧，不如小小吓她一下。
玻璃门是虚掩着的，顾城一推就开了，顾城轻轻地走到里屋，左碧荷果然在里屋。只见她坐在茶几边，正入神在吹奏口琴：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怪不得刚才在门口就隐约听到有悠扬的口琴声，顾城还以为是隔壁的人在吹呢。原来是左碧荷，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嘴儿好活，这还真让顾城高看一眼了。不得不说，在小商贩眼里，只有赢利，谁还会玩这么阳春白雪的东西啊。有什么办法呢？为了生活嘛，世人匆匆忙忙，不过为碎银几两。奈何这碎银几两，能解世间万种慌张。
左碧荷还真是管富街的一股清流啊！
“吹得好。”顾城不禁为左碧荷鼓起了掌。
“咦，顾老板，你怎么来了？”左碧荷一脸诧异，口琴声戛然而止。
“来光顾你生意呢。”顾城笑着说。
“哈哈，那你先去外边的按摩床上躺下来，我马上过来。”左碧荷一边说，一边准备收口琴。
“啊，不不不，你继续吹。我不按摩了，听你吹琴，按按摩的时间收费，可以吗？”顾城问道。不是顾城想要附庸风雅，只是这多少年来，活得都太麻术了，蓦然听到这样的天籁之音，真的有一种荡涤灵魂的感觉。
“你确定？”左碧荷一脸疑问。
吹口琴只是她排遣寂寞的一种方式，没想到还遇上知音了。
“当然确定了，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你雅兴了。”
“不不不，谢谢你的懂得。”
“谁的童年没有一段城南旧事呢？”
左碧荷的口琴声再度响起：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吹着吹着，左碧荷的眼角闪出了泪花。这让顾城有些恍惚，仿佛穿越到了他的青葱岁月。
那会儿女同学流行看琼瑶写的言情小说；男同学则喜欢看金庸和梁羽生写的武侠小说。
顾城特别喜欢武侠小说里的主角，不仅武功高强有侠肝义胆，还一个个风流倜傥英姿飒爽。最帅的当属他们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裳，在一片绿树林荫中悠然自得的吹着笛子，手中的玉笛也是洁白无瑕，给人的感觉就很儒雅，实则是武林高手。
农村学生家境都不是太好，其实他们对音乐也充满了热爱。为了这份热爱，大家伙也算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了。女学生们省吃俭用花六七块钱买把口琴，对着个说明书就可以咿咿呀呀，颇有点像农民挑着粪桶去浇菜。
男同学根本不屑像女同学那样吹口琴，他们更愿意当杖剑走天涯的侠客。最好是还带有一支玉笛，有一种英雄寂寞的味儿，吹笛子就是用来排遣寂寞的，也包含了深厚的内力。
可穷学生不要说买玉笛了，就是一把普通笛子也买不起啊，买不起那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顾城和班上的男同学在山上砍了一堆竹子，挑出合适的竹子裁断，凿上12个孔，笛膜用的则是那种孵卵的蜘蛛网（还可以用来止血）。
一支笛子就做成了。
还别说，这样做出来的笛子吹出来的声音还挺清脆的，就是那个哆来咪发唆发的音不是很准，吹出来的调子像农村的阉猪匠走猪串户去阉猪。
一晃，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虽然往事已经那样飘渺，随着左碧荷嘴里音符的跳跃，还是把顾城带了回去。那时候真的是追梦的少年啊，阳光下学着叹息，西风下学着摇头。
所以，听得左碧荷的口琴吹得那么好听，顾城还真有些陶醉了。
曲毕，顾城还在痴迷中。
“顾老板，你为什么会对音乐如此感兴趣呢？”左碧荷打断了顾城的思绪。
“哈哈，其实我也不懂音乐，只是让我想起了少年时候的那些美好时光。”顾城把他做笛子的事讲了出来，笑得左碧荷花枝乱颤，“没想到你们还挺有创意的。”
“哪有什么创造力，无非是贫穷给我们的想象力。”顾城自嘲，“只不过穷孩子原本也都是有无限可能的，却终究因为穷折断了翅膀。”
“确实。”左碧荷有些黯然神伤。
“对了，你的口琴为什么吹那么好呢？”顾城无比好奇。一个做手艺的，甚至有人说她是暗娼，怎么能如此静心？
自打走向这个滚滚红尘，除了赚钱，顾城觉得自己除了赚钱，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他沉迷下来了。燕子老骂他沉迷打牌，沉迷吗？顾城并不那么认为。只不过是闲暇时候，想碰运气赚个松快钱而已。什么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赌就是想赢钱。大赌赢大钱，小赌赢小钱。如果说像小时候打扑克牌那样，输了的钻桌子，喝水，没有一点赌资，顾城肯定不会参与。
“当你沉迷一个事情，而这个事情又能带给你愉悦的时候，自然你就能做好了。”左碧荷笑了笑。
“哇，好有哲理。”顾城赞叹，“可惜人到中年，能让我愉悦的事情，只有暴富了。”
“那你为啥还会喜欢听我吹口琴呢？”
顾城被左碧荷问住了，对哦，那他为什么还会喜欢听她吹口琴呢，听吹口琴又不能让他暴富。
“也对哦，其实还是喜欢一切美好的东西，只是人到中年活得太现实了，喜欢归喜欢，但却不愿意花时间去学习。中年人，做什么事都会权衡有没有用。”
“是的，就像吹口琴，对我有用，不然，也许我也不会坚持下来的。”说话间，左碧荷给顾城泡了一杯茶，“顾老板，喝一杯我们贵州的茶吧。”
“谢谢。”顾城接过茶。
和左碧荷聊天真是太舒服了，明明没喝酒，却让顾城找到了酒逢知己的感觉，这就是传说中的红颜知己了吧。
顾城品了两口茶，真的是好香，刚想赞叹几句，却突然看到旁边的房门口站着一个小女孩。这个小女孩也不说话，就那么定定地看着顾城，看得顾城毛骨悚然。